程錦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凌晨一點才勉強入睡。
半夢半醒間,他夢見自己穿著不合身的西裝站在一群西裝革履的精英中間,所有人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
鬧鐘在六點準時響起,他一個激靈坐起身,額頭上一層薄汗。
"只是夢..."程錦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窗外天色才蒙蒙亮。
他起身洗漱,冷水拍在臉上,他盯著鏡子里自己眼下淡淡的青色,深吸一口氣。
廚房里,程錦用火煮了一小把掛面。
鹽罐已經見底,他小心翼翼地抖出最后幾粒晶體,又加了一勺辣椒醬——這是王奶奶上周給的,說是自己做的。
面條在沸水中翻滾,散發出廉價而溫暖的氣息。
程錦一邊吃一邊檢查手機地圖,穆氏大廈在市中心,坐公交車并需要轉一次地鐵,大約五十分鐘。
"小程?這么早?"王爺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老人穿著睡衣,手里還拿著晨練用的太極劍。
"王爺爺早,我...我今天有個面試。"程錦放下碗,突然有些局促,"想跟您借身正裝..."
老人眼睛一亮:"好事啊!哪家公司?"
"穆...穆氏集團。"程錦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仿佛說出這個名字都是一種僭越。
王爺爺倒吸一口氣,轉身就往屋里走:"老婆子!快把我那套藏青西裝找出來!小程要去穆氏面試!"
十分鐘后,程錦站在王爺爺家的穿衣鏡前,手足無措地任由兩位老人擺弄。
王爺爺的西裝雖然有些寬大,但勝在料子考究;王奶奶正小心翼翼地用濕毛巾擦著袖口的墨水漬。
"領子這里要翻好..."王奶奶粗糙的手指輕輕拂過程錦的脖頸,"這孩子太瘦了,衣服都撐不起來。"
程錦低頭看著自己腳上擦得發亮的舊皮鞋——這是他唯一一雙正裝鞋,鞋底已經磨得有些薄了。
王爺爺突然往他口袋里塞了什么東西。
"打車去,別擠公交了。"老人不容拒絕地說,"第一印象最重要。"
程錦摸到口袋里幾張紙幣的輪廓,喉嚨突然發緊。他想說些什么,卻被王奶奶推出門:"快去吧,遲到了不好!"
清晨的空氣帶著露水的清新。
程錦站在路邊,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向公交站——王爺爺給的錢夠他吃一周的飯了。
早班車上大多是趕早市的大爺大媽,程錦護著西裝不被擠皺,時不時看表。
轉乘時,意外發生了。
尖銳的剎車聲劃破晨空,程錦剛下公交車就看見十字路口一輛轎車失控撞向護欄。
金屬扭曲的聲響令人牙酸,緊接著是人群的尖叫。
程錦想都沒想就沖了過去,醫學生的本能讓他第一個到達現場。
"有人受傷嗎?"他拍打著變形的車門,透過碎裂的車窗看到駕駛座上滿臉是血的中年男人。
"救...救我女兒..."男人艱難地指向后座。
程錦這才注意到后排有個穿校服的小女孩,大約七八歲,正無聲地哭泣,額頭有一道傷口。
程錦試著拉車門,紋絲不動。
他脫下西裝外套纏在手上,用力擊打車窗邊緣的裂縫。
"退后!"他對小女孩喊道,玻璃終于在他的猛擊下碎裂。
尖銳的碎片劃過他的小臂,鮮血立刻滲了出來,但程錦顧不上這些。
他小心地探身進去解開女孩的安全帶,將她抱出車外。
"你爸爸會沒事的,"程錦輕聲安慰抽泣的女孩,用還算干凈的襯衫袖口按住她額頭的傷口,"救護車馬上就到。"
路人越聚越多,有人遞來紙巾和礦泉水。
程錦簡單處理了司機的傷口,直到救護車呼嘯而來。
醫護人員接手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狼狽模樣:西裝褲沾滿灰塵,襯衫袖口被血染紅,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先生,您也需要處理一下傷口。"一位救護人員叫住準備離開的程錦。
程錦看了眼手表,心臟猛地一沉——九點四十!
他匆忙搖頭:"我沒事,有重要面試..."說完就沖向地鐵站,甚至忘了拿丟在一旁的西裝外套。
地鐵上,程錦用濕巾勉強清理了血跡,但襯衫上的污漬和皺褶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
他絕望地看著自己映在車窗上的倒影:頭發凌亂,領帶歪斜,沒有外套的西裝顯得更加寒酸。
最糟糕的是手臂的傷口,雖然不深,但在白色襯衫的襯托下格外刺眼。
穆氏大廈的金色大廳讓程錦自慚形穢。
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狼狽的身影,前臺小姐妝容精致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程...瑾先生?"她核對名單,目光在他身上短暫停留,"28層,電梯在右側。"
電梯里全是西裝革履的應聘者,空氣中彌漫著高級古龍水的氣息。
程錦縮在角落,感受到周圍人若有若無的打量。
一個梳著油頭的男人甚至刻意往旁邊挪了半步,仿佛怕沾上他身上的窮酸氣。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程錦的血液幾乎凝固。
一群高管模樣的人正從另一部電梯走出來,為首的男子身高接近一米九,黑色定制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完美比例。
當他轉頭時,程錦看到一張令人屏息的臉。
蒼白如大理石的肌膚,輪廓鋒利如刀削,最令人不安的是那雙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
"穆總。"前臺立刻站起來,"面試候選人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