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風(fēng)裹著咸腥血氣掠過吳通衣角，他踏著七十二島修士的殘骸走向中州方向。

劫靈劍新生的七十二顆血色星辰在劍脊明滅不定，每閃爍一次，便有道怨毒咒罵在識海炸響。

"聒噪。"

吳通屈指彈劍，血槽中頓時響起凄厲哀嚎。

他望著北方天際若隱若現(xiàn)的九重天罡，嗤笑一聲："待本座捅破這勞什子天穹，看你們還如何聒噪。"

三日后，中州地界。

黑云壓城三百里，七十二根通天銅柱佇立在斷龍淵兩側(cè)。

柱身纏繞的玄鐵鎖鏈銹跡斑駁，隱約可見暗紅血跡滲入銅銹——此地正是中州論道臺，八百年前天哭老人與玄天真君在此論道百日，余波將千里沃土劈成深淵。

吳通踏著血蓮飄落銅柱頂端，正要縱劍劈開云霧，忽聞身后傳來木屐叩擊銅柱的清脆聲響。

"小友殺氣太重，驚擾了老夫垂釣。"

白發(fā)老者蓑衣竹笠，赤足盤坐在百丈外的鎖鏈上。

他手中魚竿竟是根焦黑桃枝，魚線末端懸著枚冰晶凝結(jié)的彎鉤，正垂在翻涌的毒霧深淵上方。

吳通瞳孔微縮。那桃枝分明是北冥寒鐵所鑄，冰鉤更是玄霜凝成的【太陰釣天鉤】——三百年前東海釣龍客憑此寶獨戰(zhàn)南海三尊，后隨其渡劫失敗銷聲匿跡。

"老東西裝神弄鬼。"劫靈劍嗡鳴震顫，吳通咧嘴露出森白牙齒，"你這身血肉神魂，倒是比東海那些廢物強(qiáng)上三分。"

老者不惱反笑，抬手摘下竹笠。他左眼瞳孔竟呈八卦狀緩緩旋轉(zhuǎn)，右眼卻是混沌旋渦："能認(rèn)出太陰鉤，還算有些眼力。不過..."魚竿輕抖，冰鉤突然刺向吳通眉心，"殺人前總該問問，因果報應(yīng)？"

"來得好！"

劫靈劍化作猩紅匹練迎上，劍鉤相撞竟無金鐵之聲。

深淵毒霧被余波震得逆卷沖天，在二人之間凝成百里高的墨色龍卷。

吳通突然悶哼暴退，左肩炸開碗口大的血洞——那冰鉤不知何時穿透劍網(wǎng)，若非及時側(cè)身，被洞穿的便是紫府元嬰。

"太陰無相，好手段！"吳通舔舐傷口滲出的黑血，眼中癲狂更甚，"老東西，你比劍冢守墓人有趣多了！"

老者抖落蓑衣，露出內(nèi)里繡滿星圖的麻布長衫："能接老夫三成力的太陰鉤，倒也有資格論道。"他屈指輕彈魚竿，七十二銅柱突然亮起暗金銘文，"說說看，你眼中的飛升是何物？"

"飛升？"吳通嗤笑，劫靈劍血槽中浮現(xiàn)萬千殘魂，"不過是殺光攔路犬，踏著尸山血海走到更高處罷了！"他并指抹過劍脊，七十二顆血色星辰同時大亮，"就像這樣——"

劍光暴漲！

血色星辰拖拽著怨氣長尾，將通天銅柱轟出蛛網(wǎng)裂痕。

老者卻紋絲不動，任由劍光穿透虛影——那竟是留在原地的殘像，真身早已端坐在吳通三丈外的銅柱頂端。

"以殺證道？"老者搖頭，左眼八卦突然崩解重組，化作周天星斗運轉(zhuǎn)，"那你可知為何十萬年來，魔道飛升者不足五指之?dāng)?shù)？"

吳通正要開口，忽覺周身空間凝固如鐵。

七十二銅柱上的銘文化作金色鎖鏈，將他與劫靈劍死死捆在虛空。

老者右眼混沌旋渦驟然擴(kuò)張，深淵毒霧在其身后凝聚成遮天蔽日的問心鏡。

鏡中浮現(xiàn)血海滔天。

數(shù)不清的魔頭在雷劫中灰飛煙滅，他們的本命法寶在劫云中哀鳴破碎。

唯有一青衣修士踏著同伴尸骨沖入劫眼，卻在觸碰天門的剎那，被門縫中溢出的混沌之氣蝕成白骨。

"這是..."吳通瞳孔驟縮。那青衣修士的面容，竟與自己有七分相似。

"問心鏡照的是未來萬千可能。"老者指尖輕點鏡面，畫面切換至霞光萬丈的登仙臺，"而正統(tǒng)飛升者..."鏡中修士周身清氣環(huán)繞，天門洞開時有金蓮接引，"需渡過九重問心劫，洗凈因果業(yè)力。"

鎖鏈應(yīng)聲崩碎！

吳通震碎束縛，劫靈劍爆發(fā)出滔天血焰："放屁！八百年前，三絕老人屠盡北原十三部，照樣飛升仙界！"

"所以他在第三重天劫時，被心魔反噬成了弒仙淵養(yǎng)料。"老者拂袖驅(qū)散問心鏡，深淵中突然升起九座青銅祭壇，"你以為登仙臺是捷徑？那不過是太虛仙王給懦夫準(zhǔn)備的棺材！"

祭壇上浮現(xiàn)血色篆文：

【以殺證道者，天棄之】

【業(yè)火焚身者，地厭之】

【因果纏魂者，人誅之】

吳通突然狂笑，胸口饕餮刺青睜開十八只復(fù)眼："老東西，你左眼窺天機(jī)，右眼觀因果，可曾看清自己的死相？"劫靈劍血槽中飛出七十二道本命精血，"今日便讓你看看，什么叫——"

"以力破天！"

血色精血在空中凝成上古兇獸朱厭法相，巨爪拍向青銅祭壇。

老者終于變色，太陰鉤化作萬丈冰龍迎上，卻見吳通咬破舌尖噴出本命元氣："爆！"

朱厭法相轟然自爆，狂暴能量撕開空間裂縫。

九座祭壇被卷入亂流，七十二銅柱攔腰折斷。

老者麻衣鼓蕩，星圖竟脫離衣衫在虛空鋪展成河洛大陣。

"小輩找死！"

河洛大陣中降下星辰隕石，每顆隕石都纏繞著渡劫期威壓。

吳通卻逆流而上，劫靈劍吞噬隕石能量愈發(fā)猩紅："老狗！你躲在后面算計人太久了，可還記得怎么殺人？！"

劍光劈開星幕！

老者右眼混沌旋渦突然滲出黑血，他踉蹌后退三步，腳下銅柱化作齏粉。

吳通正要追擊，忽見對方破碎的麻衣下，胸口赫然刻著與守墓人相同的劍冢烙印。

"你也是...劍冢余孽？"

"錯了。"老者撕開偽裝，露出遍布劍痕的真容。他每道傷痕都躍動著森冷劍意，竟與劫靈劍產(chǎn)生共鳴："老夫乃問天劍閣最后一位守經(jīng)人，澹臺明。"

吳通瞳孔地震。問天劍閣——八千年前因窺探天機(jī)遭天道反噬，一夜之間山門盡毀，據(jù)說連護(hù)宗神獸的尸骨都被煉成了天機(jī)簽。

"難怪你會知曉太虛門與登仙臺的秘辛。"劫靈劍興奮震顫，吳通舔著劍身血槽，"把你神魂喂給我的寶貝，說不定能補(bǔ)全修仙界真相的最后拼圖。"

澹臺明突然大笑，破碎的河洛大陣重新凝聚："你以為老夫為何在此垂釣三百年？"他扯開胸前劍痕，露出跳動著的冰晶心臟，"等的就是你這個...命運長河中的異數(shù)！"

深淵底部傳來鎖鏈崩斷聲。

九條纏繞符咒的青銅鎖鏈破土而出，末端拴著的竟是僅剩下半截的登仙臺！

臺面上殘留一股熟悉的氣息與劫靈劍產(chǎn)生共鳴，吳通突然頭痛欲裂，識海中浮現(xiàn)出陌生記憶碎片——

血色蒼穹下，自己手持?jǐn)鄤εc太虛門對峙。

突然，太虛門之中探出一只巨手，輕易的捏死十幾位渡劫期修士，卻被他以混沌劍意斬斷三指。

太虛門深處傳來威嚴(yán)道音：

【異數(shù)，當(dāng)誅】

"想起來了嗎？"澹臺明七竅流血，卻笑得癲狂，"這才是你三百年前渡劫失敗的真相！什么東海十三洞府圍殺...那不過是太虛門利用天道權(quán)柄強(qiáng)行篡改你記憶的幌子！我們都是被天意厭惡的可憐蟲，我們才是同路人。”

吳通抱頭嘶吼，劫靈劍不受控制地刺向登仙臺殘骸。

劍身血槽突然爬出密密麻麻的混沌咒文，這些文字竟與青銅鎖鏈上的符咒同源！

"當(dāng)年問天劍閣為何被滅？因為我們發(fā)現(xiàn)了太虛門篡改..."澹臺明話音戛然而止，蒼穹突然降下一道九**雷。

這是天罰。

只見老者大吼一聲，揮袖祭出本命法寶天機(jī)盤，卻連人帶盤被劈入深淵。

吳通皺眉，甩了甩被天罰波及的焦黑右手，劫靈劍已徹底吞噬登仙臺殘骸。

劍脊七十二顆血色星辰融合成混沌旋渦，旋渦深處隱約可見混沌本源之氣。

他踏著雷火走向深淵，卻見老者的殘軀掛在青銅鎖鏈上，手中緊攥著半枚天機(jī)簽："小友...要小心太虛門..."

"老東西，安心上路吧！"吳通冷哼一聲。

劫靈劍化成一道閃電，瞬間貫穿了老者眉心，卻在吞噬神魂時劇烈震顫。

吳通突然悶哼跪地，識海中被強(qiáng)行灌入海量記憶——八千年前問天劍閣的星空推演、歷代飛升者被太虛門偷襲慘死，最終被全部煉化的畫面、還有...三百年前，自己聯(lián)手十幾位渡劫期修士對上太虛門的景象！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吳通癲狂大笑，周身爆出混沌劍氣，"哪有什么天道封鎖，不過是更高處的螻蟻怕人掀了桌子！"

他揮劍斬向蒼穹，混沌劍氣所過之處，竟將九重天罡撕開百丈裂縫。

裂縫深處傳來令人戰(zhàn)栗的威壓，卻讓劫靈劍興奮得嗡嗡震顫。

"太虛門，你們等著吧。"

吳通抹去嘴角黑血，踏著崩碎的論道臺走向北方。

身后深淵中，老者的殘軀突然化作冰晶消散，唯留沙啞道音在銅柱間回蕩：

【小心太虛門……那些已經(jīng)飛升的...老祖?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