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凍裂谷,祭壇冰窟。
霜翼魔蜥那撼天動地的痛苦咆哮,如同瀕死巨獸最后的哀鳴,在崩塌的冰窟中瘋狂回蕩。
混沌星火那米粒之芒,印在它咽喉逆鱗的核心,卻如同投入滾油的火種,瞬間點燃了焚盡它存在的燎原之火!
混沌色的漣漪無聲擴散,所過之處,是規則層面的瓦解與重構!
魔蜥那由上古混亂寒力與巫祭怨念強行捏合而成的污穢核心,在蘊含“秩序”、“調和”本源的星火侵蝕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朽木,飛速崩解、湮滅!
它龐大如山岳的身軀不再是力量的象征,反而成了禁錮它、加速它消亡的沉重枷鎖。
幽藍如堅冰的鱗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敗、脆弱,片片龜裂剝落,露出底下同樣在飛速朽壞、流淌著污穢暗藍漿液的肌肉與骨骼!
它瘋狂地扭動、拍打,每一次掙扎都引得地動山搖,冰窟穹頂巨大的冰棱如同天罰之劍,轟然砸落,在它朽壞的軀體上留下更深的創傷,加速著它的崩潰。
那對曾經遮天蔽日、象征著死亡寒獄的冰晶骨翼,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每一次扇動都帶下大塊大塊的碎片,如同它正在碎裂的神話。
“嗷…吼……”咆哮聲變得嘶啞、斷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與絕望。
它污穢的復眼死死盯著遠處靜立的身影,那個渺小的人類女子。
她周身流轉著混沌朦朧的光暈,深邃如星璇的眼眸冰冷地注視著它的消亡,如同天道在俯瞰一只掙扎的螻蟻。
那平靜,比任何狂暴的攻擊更讓它感到靈魂深處的顫栗!
它想調動裂谷深處無盡的寒氣,做最后的反撲!
但那侵入核心的混沌星火,如同最高明的織工,正將它體內狂暴混亂的力量強行梳理、調和,然后……引向最終的湮滅與沉寂!
它感覺構成自己存在的“混亂”根基正在被強行抹去,歸于“秩序”的虛無。
力量如決堤的洪水般瘋狂流逝,意識也開始陷入無邊的冰冷與黑暗。
“不……圣軀……不朽……”魔蜥殘存的意志發出不甘的尖嘯,卻如同風中殘燭,迅速被混沌的星火徹底吞噬、凈化。
楚汐并未放松。
她指尖微動,那印在魔蜥逆鱗核心的混沌星芒驟然明亮了一瞬,隨即猛地向內一斂!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的聲音響起。
魔蜥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最后一聲痛苦的嘶嚎卡在喉嚨里。
以那混沌星芒為中心,一股無形的、純凈的混沌之力如同漣漪般瞬間擴散至它全身!
朽壞的鱗甲、崩裂的骨骼、流淌的污穢漿液……
一切屬于這上古邪物的物質與能量存在,在這股終極的調和與湮滅之力下,如同被投入烈陽的冰雪,無聲無息地……
化為最原始的、純凈的冰藍色光點,如同億萬只閃爍著微光的螢火蟲,飄散開來!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烈。
只有一種令人心靈震撼的、歸于虛無的靜謐。
不可一世的霜翼魔蜥,這由上古混亂寒力與巫祭邪念催生出的滅世災劫,在混沌星火的審判下,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
唯余祭壇中央那巨大的、由污穢血祭力量浸染過的玄冰祭壇,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冰冷的能量余韻,證明著它曾經的存在。
冰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穹頂冰棱斷裂墜落的“咔嚓”聲,以及地面巨大裂縫蔓延的“滋滋”聲,提醒著剛才那場驚世之戰的余波。
“成……成功了?!”遠處,僅存的兩名龍影衛死士和那位玄天監老修士,癱坐在破碎的冰棱后,渾身浴血,氣息奄奄。
望著祭壇中央那消散的光點和楚汐挺立的身影,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狂喜與難以言喻的震撼!
楚汐緩緩收回手,周身流轉的混沌光暈漸漸內斂,星璇般的眼眸也恢復了深邃的黑。
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她。
強行融合、催動混沌星火本源,幾乎抽空了她的一切。
她身形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縷鮮血,強撐著沒有倒下。
然而,就在她心神稍松的剎那——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撕心裂肺的悸動與恐慌,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臟!
“蕭珩——!!!”
楚汐猛地轉頭,望向朔風城的方向!
那張總是沉靜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近乎崩潰的驚恐!
她清晰地感覺到,那道與她靈魂糾纏半生、時而冰冷算計時而熾熱如火、此刻卻如同風中殘燭般微弱下去的聯系……正在飛速地斷絕!
是蕭珩!
他出事了!
為了燼兒!
為了她!
朔風城,內室。
時間仿佛凝固。
蕭珩的雙掌死死按在燼兒脖頸兩側,掌心燃燒的金色龍氣,如同決堤的洪流,帶著他全部的生命本源與帝王意志,不再抵抗,而是決絕地、狂暴地逆流涌入那污穢的黑羽圖騰通道!
“呃啊——!!!”
燼兒小小的身體在昏迷中劇烈地弓起,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嘶鳴!
脖頸上那漆黑蠕動的圖騰,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毒蛇,瞬間爆發出刺目的污穢黑光!
一股陰冷、邪惡、帶著無盡怨毒的反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順著那龍氣的洪流,狠狠反噬向蕭珩!
“噗——!”
蕭珩如遭萬鈞重錘轟擊,身體猛地向后一仰,一大口混雜著內臟碎塊的金色血液狂噴而出,在空中便化為點點燃燒的金焰!
他胸前剛剛愈合些許的傷口徹底崩裂,鮮血瞬間染紅了半邊身體。
帝王龍氣構筑的最后防線,在這恐怖的反噬下,如同紙糊般被撕裂!
那股污穢的邪力瘋狂侵入他的經脈、骨髓、甚至靈魂!
如同億萬只冰冷的毒蟲在啃噬、凍結!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如同蒙上了一層死氣,挺拔的身軀肉眼可見地佝僂下去,生機如同退潮般飛速流逝。
然而,他的雙手,依舊如同鐵鉗般死死按在燼兒身上!
那雙深邃的、曾經翻涌著無數算計與野心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焚盡一切的決絕與……一絲近乎解脫的溫柔。
成功了……他能感覺到!
就在他燃燒的龍氣順著通道逆沖而上的瞬間,裂谷深處那恐怖存在的氣息出現了劇烈的紊亂!
那足以凍結時空的吐息被打斷了!
汐兒……她抓住了那萬分之一的機會!
夠了……這就夠了……
反噬的污穢邪力在他體內瘋狂肆虐,帶來凌遲般的痛苦,意識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迅速模糊。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聽不到外界的聲音,眼前只剩下不斷旋轉、破碎的光影。
最后的力量,如同殘燭的火苗,微弱地維系著,護住身下兩個孩子最后的心脈。
燼兒脖頸上,那瘋狂蠕動的黑羽圖騰,在承受了蕭珩燃燒生命注入的至陽龍氣沖擊后,如同被烈陽灼燒的冰雪,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顏色由漆黑變得灰敗,吸扯之力驟然消失。
燼兒痛苦的痙攣終于停止,赤紅的皮膚慢慢恢復正常,雖然依舊昏迷,但呼吸趨于平穩,那股被強行抽取的生命危機暫時解除了。
“父皇……爹爹……”微弱得如同幼貓嗚咽的聲音傳來。
是玥兒。她似乎被蕭珩噴出的鮮血驚醒,小臉上沾著點點金紅,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努力地睜開一條縫,看著近在咫尺、氣息奄奄、面色灰敗如紙的蕭珩,瞳孔中充滿了無措的恐懼和巨大的悲傷。
她的小手,無意識地、顫抖地伸出,想要抓住蕭珩染血的衣角。
蕭珩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女兒滿是淚痕的小臉上。
他想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嘴角卻只溢出更多的鮮血。他想抬手摸摸她的頭,手臂卻如同灌了鉛,沉重得無法抬起。
他耗盡最后一絲力氣,將目光投向北方,望向那片風雪彌漫的天空。
那里……有他此生最深的虧欠,最烈的愛恨,最終……也成了他甘愿燃燒生命去守護的……執念。
意識沉入永恒的黑暗之前,一個模糊卻無比清晰的念頭劃過:
汐兒……活下去……帶孩子們……回家……
朔風城,城主府大堂。
氣氛凝重得如同凍結的鐵。
巨大的北境沙盤前,陳梟渾身浴血,甲胄破碎,臉上新添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疤,正對著僅存的幾名高級將領咆哮,聲音嘶啞如同破鑼:
“鐵門關……守不住了!
狼崽子瘋了!
不計傷亡!
‘霜血衛’壓上來了!
老子的親衛營打光了!
火油滾石全他媽耗盡了!
最多……最多再撐半日!”
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掃過沙盤上代表狼戎大軍那密密麻麻的黑色箭頭,最終死死釘在象征朔風城的紅色標記上。
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必須立刻疏散城中婦孺!向‘黑石堡’方向撤退!能走多少是多少!我陳梟帶剩下還能喘氣的兄弟,在這里……釘到最后一刻!給百姓……掙條活路!”
話音未落,大堂厚重的門被一股巨力猛地撞開!
狂風卷著雪沫灌入,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門口。
銀白色的軟甲破碎不堪,浸染著暗紅的血污和冰晶,長發凌亂地貼在蒼白如紙的臉頰上,嘴角還殘留著未干的血跡。
正是楚汐!
她周身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與……冰冷到極致的殺意。
那雙深邃的眼眸掃過大堂,如同極北的寒風刮過,讓所有人心頭猛地一緊。
“郡……郡主?!”陳梟看清來人,又驚又喜,隨即看到她凄慘的模樣和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冰冷,心猛地沉了下去,“裂谷那邊……陛下他……”
“魔蜥已滅。”楚汐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大堂內所有的嘈雜。
她一步踏入,目光落在沙盤上岌岌可危的鐵門關標記上,沒有任何廢話:“關,不會破。狼戎,今日必退。”
“傳令。”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屋外的風雪呼嘯。
“所有還能動的守軍,立刻上城墻!弩機,火器,全部預備!玄天監修士,布‘離火焚風陣’于城頭!”
“陳梟!”
“末將在!”陳梟猛地挺直染血的身軀。
“點齊城中所有騎兵,無論老弱,披甲!備馬!開西門!”楚汐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鋒,刺向沙盤上狼戎中軍大纛的方向,“隨我……鑿陣!”
“鑿……鑿陣?!”陳梟和眾將領倒吸一口涼氣!
以朔風城此刻殘存的兵力,守城已是極限,主動出擊鑿穿十五萬狼戎大軍的營盤?
這無異于自殺!
“郡主!萬萬不可!狼戎勢大,我軍……”一名老將急聲勸阻。
“沒有‘不可’!”楚汐猛地打斷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殺意驟然爆發,如同實質的寒流席卷大堂!
破碎的銀甲下,一點混沌色的星芒在她心口位置若隱若現,散發出令人靈魂戰栗的威壓!
“魔蜥已死!巫祭已亡!狼戎依仗的邪力根基已斷!此刻,正是他們軍心最亂、邪力反噬之時!”
她一步踏到沙盤前,染血的手指狠狠點在狼戎中軍的位置,指尖縈繞的混沌氣息讓沙盤上的模型都微微震顫。
“赤那的王旗,我要它今日……折斷在朔風城下!
狼戎的血,要用他們的血……
來祭奠我大晟的英魂!
祭奠……陛下!”
最后兩個字,如同冰錐刺入每個人的心臟。
陳梟等人瞬間明白了楚汐眼中那焚盡一切的冰冷從何而來!
是陛下……陛下他……!
悲憤如同野火,瞬間點燃了所有將領的胸腔!
“末將遵命!!!”陳梟雙目赤紅,猛地單膝跪地,甲葉鏗鏘作響,“末將愿為先鋒!誓斬赤那狗頭!為陛下報仇!!”
“愿隨郡主!誓斬赤那!為陛下報仇!!”悲憤怒吼響徹大堂!
楚汐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走向門外肆虐的風雪。
她的背影,孤獨而決絕,如同即將投入煉獄的……復仇之凰!
朔風城西門外。
風雪怒號,天地肅殺。
一支不足兩千人的騎兵,靜靜地肅立在城門洞開的陰影中。
馬匹瘦弱,騎士帶傷,甲胄殘破,甚至許多人的武器都已卷刃崩口。
但每一雙眼睛,都燃燒著同一種火焰——悲憤、決絕、死志!
楚汐一馬當先,立于最前。
她已換上了一身素白如雪的嶄新戰袍,外罩一件同樣雪白的狐裘大氅,纖塵不染。
長發高高束起,露出一張蒼白卻冰冷如霜的側臉。
破碎的銀甲被掩在戰袍之下,唯有心口位置,一點混沌色的星芒透過衣料,散發出微弱卻不容忽視的、令人心悸的威壓。
她沒有披甲,沒有持矛。
只在腰間懸著那柄跟隨她多年的、劍身狹長的佩劍“霜寂”。
劍未出鞘,卻仿佛已凝聚了整個朔風城的寒意與殺機。
在她身后,陳梟手持一柄崩了口的厚背砍刀,臉上刀疤猙獰,眼神卻如同餓狼。
再往后,是沉默如鐵的龍影衛死士,以及所有還能跨上戰馬的朔風城守軍。
沒有人說話,只有粗重的呼吸在風雪中化作團團白霧。
城門緩緩打開。
門外,是漫山遍野、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動的狼戎大軍!
震天的喊殺聲、戰鼓聲、號角聲撲面而來!
鐵門關方向,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最后的防線搖搖欲墜!
楚汐的目光,穿透風雪與密密麻麻的敵軍,如同無形的利箭,精準地釘死在遠方那桿高高飄揚、繡著猙獰血狼的巨大王旗之上!
旗下一身金甲、被眾多“霜血衛”悍卒簇擁的魁梧身影,正是狼戎之主——血狼王赤那!
“開陣門!”楚汐清冷的聲音穿透風雪。
身后,數名玄天監修士同時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城頭之上,預先布置好的陣旗光芒大放!
一道僅容數騎并行的、燃燒著淡金色火焰的“離火焚風”通道,如同神跡般在密密麻麻的狼戎軍陣中強行撕開!
通道兩側,離火熊熊,狂風呼嘯,將試圖靠近的狼戎士兵瞬間吹飛、點燃!
“目標——赤那王旗!”楚汐猛地一夾馬腹,雪白的戰馬如同離弦之箭,第一個沖入了那火焰與狂風構筑的通道!
“殺——!!!”
“殺——!!!為陛下報仇!!!”
陳梟與兩千死士發出震碎云霄的怒吼,如同決堤的洪流,緊隨那道雪白的身影,悍然撞入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洋!
朔風城內室。
蕭珩的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
他安靜地躺在榻上,臉色灰敗,嘴唇呈現出死寂的青紫色,胸口的起伏幾乎不可察覺。
唯有眉心處,一點微弱到極致、仿佛隨時會熄滅的金色光點,如同風中殘燭,固執地守護著最后一絲心脈不散。
那是他帝王龍氣最后的本源,也是他生命最后的余燼。
燼兒和玥兒被安置在他身邊。
燼兒脖頸上的黑羽圖騰已經徹底黯淡,變成了一道淺灰色的疤痕,他沉沉睡著,小臉蒼白,但呼吸平穩。
玥兒則蜷縮在蕭珩身側,小手緊緊抓著他冰冷的手指,小臉上滿是未干的淚痕,即使在昏睡中,身體也時不時地驚悸顫抖。
內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兩名負責照料的玄天監修士和醫官輕手輕腳地進來,查看情況。
看到蕭珩那毫無生氣的模樣,無不黯然搖頭。
“陛下……怕是……”年長的醫官聲音哽咽,不忍再說下去。
就在此時!
異變陡生!
沉睡中的燼兒和玥兒,身體同時猛地一顫!
燼兒的心口位置,一點暗紅色的、溫暖而充滿生機的火星驟然亮起!
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喚醒!
玥兒的掌心,那冰蓮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純凈璀璨的冰藍光華!
兩道性質截然相反、卻又同根同源的力量,在兩個孩子沉睡的身體內,仿佛受到了某種冥冥中的牽引,同時蘇醒!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兩股力量并未相互排斥,反而在蘇醒的瞬間,便自發地、柔和地向著對方延伸、交融!
一道纖細卻無比堅韌的、內蘊暗紅火星、外裹冰藍光華的奇異能量流,如同血脈相連的橋梁,在燼兒和玥兒緊挨的身體之間悄然形成!
能量流緩緩流淌,循環往復。
隨著這股融合能量的流轉,燼兒心口那點火星越發溫暖明亮,驅散著他本源被強行抽取后的虛弱與寒意。
玥兒掌心的冰蓮光華也越發純凈穩定,撫慰著她靈識受創后的驚悸與不安。
更神奇的是,這股由兩個孩子血脈相連、自發形成的冰火交融之力,在流轉間,竟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絲絲極其微弱、卻精純無比的……混沌星輝!
這星輝如同最溫柔的春雨,悄然灑落在他們身邊的蕭珩身上。
那侵入蕭珩體內、瘋狂肆虐的污穢反噬邪力,在這蘊含著秩序與調和本源的混沌星輝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竟如同沸湯潑雪般,開始被緩慢地……凈化、消融!
雖然速度極慢,那污穢邪力依舊盤踞在蕭珩的經脈骨髓深處,如同跗骨之蛆。
但這一點點被凈化的跡象,卻如同在無盡的黑暗中,點燃了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
燼兒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小腦袋往蕭珩冰冷的臂彎里拱了拱。
玥兒緊抓父親手指的小手,似乎也稍稍放松了一絲。
玄天監修士和醫官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仿佛看到了神跡!
朔風城西,狼戎軍陣。
血狼王赤那端坐于高大的戰馬之上,金甲在風雪中閃爍著刺目的光芒。
他望著遠處搖搖欲墜的鐵門關,臉上露出志得意滿的獰笑。
霜翼魔蜥的“圣軀”雖未親臨戰場,但巫祭大人以秘法引動的寒獄之力,足以讓大晟守軍士氣崩潰!
破關就在眼前!
朔風城,已是囊中之物!
“報——!!!”一名斥候連滾爬爬地沖到王駕前,聲音帶著極度的驚恐。
“王!王上!
朔……朔風城!
城門開了!
一支騎兵……一支白袍騎兵沖出來了!
他們……他們像瘋子一樣!
在軍陣里……撕開了一條口子!
直沖……直沖王旗來了!”
“什么?!”赤那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隨即化為暴怒,“白袍騎兵?朔風城還有能沖陣的騎兵?給我碾碎他們!把他們……”
話音未落!
一股冰冷到極致、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恐怖殺意,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席卷了整個中軍!
所有的喧囂、喊殺、戰鼓聲,在這股純粹的、仿佛來自九幽的殺意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赤那猛地轉頭,循著殺意來源望去!
只見風雪彌漫的前方軍陣之中,一道燃燒著淡金色火焰的通道盡頭,一匹神駿的雪白戰馬如同踏著烈焰奔出!
馬背上,一道素白如雪的身影,在漫天風雪與廝殺的背景下,顯得如此突兀,卻又如此……致命!
她手中沒有長兵,只有腰間一柄未出鞘的長劍。
但她那雙穿透風雪望來的眼眸,卻讓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血狼王赤那,靈魂深處都感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
那眼神,冰冷、死寂,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攔住她!給我殺了她!!!”赤那發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身邊的“霜血衛”精銳,如同聞到血腥的鯊魚,咆哮著策馬迎上!
這些是狼戎最悍不畏死的百戰精銳,個個身披重甲,手持巨斧狼牙棒,如同一堵移動的鋼鐵城墻!
面對洶涌撲來的霜血衛洪流,楚汐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她甚至沒有拔劍。
就在雙方即將碰撞的剎那——
楚汐心口位置,那點一直隱而不發的混沌星芒,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華!
她只是抬起右手,對著前方洶涌的鐵甲洪流,凌空虛虛一按!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只有一種空間被強行凝固、又被無形巨力瞬間揉碎的詭異“嗡”鳴!
以她手掌為中心,前方數十丈范圍內的空間,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蕩漾開一圈肉眼可見的、混沌色的漣漪!
那咆哮沖鋒的上百名霜血衛重騎,連人帶馬,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由混沌之力構筑的嘆息之壁!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
沖在最前面的狼戎勇士,臉上的猙獰、眼中的嗜血、揮舞的巨斧……所有動作都詭異地定格!
他們身披的重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然后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從接觸漣漪的最前端開始,無聲無息地……扭曲、變形、崩解!
堅硬的鐵甲如同脆弱的薄紙般被揉皺、撕裂!
強壯的身軀如同沙堡般潰散、湮滅!奔騰的戰馬連同馬背上的騎士,在混沌漣漪掃過的瞬間,便化為了漫天飄散的、混合著金屬碎屑與血肉塵埃的……混沌色齏粉!
沒有慘叫,沒有抵抗,甚至連一絲能量爆發的光芒都沒有!
只有一種歸于虛無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死寂!
僅僅一掌虛按!
上百名狼戎最精銳的霜血衛重騎,連同他們沖鋒的動能,被徹底抹去!
仿佛從未存在過!
只在原地留下一個巨大的、由混沌色塵埃構成的詭異扇形空白區域!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戰場!
無論是瘋狂進攻鐵門關的狼戎士兵,還是城頭死守的大晟守軍,無論是赤那身邊的其他將領,還是楚汐身后沖鋒的陳梟等人,全都被這超越理解、如同神罰般的一幕徹底震懾!
時間仿佛停滯,只有風雪呼嘯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赤那臉上的暴怒徹底化為無邊的恐懼!
他胯下的戰馬驚恐地人立而起,發出凄厲的嘶鳴!
他死死盯著那道素白的身影,如同看到了從地獄爬出的復仇女神!
“妖……妖法!她是妖魔!!”赤那身邊的將領發出崩潰般的尖叫。
楚汐的目光,穿透混亂的軍陣,如同兩道冰冷的利劍,再次鎖定在赤那身上。
她緩緩放下了手,心口的混沌星芒稍稍黯淡。
她輕輕一夾馬腹,雪白的戰馬踏過那片由她親手制造的、混沌色的死亡禁區,馬蹄踩在尚有余溫的塵埃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如同死神的腳步。
“赤那。”清冷平靜的聲音,穿透死寂的戰場,清晰地傳入每一個狼戎士兵的耳中,如同死神的宣判,“該你了。”
雪白的狐裘在風雪中飛揚,素白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幽魂,朝著那桿象征著狼戎王權的血狼大纛,不急不緩地……踏塵而來!
赤那的意志,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