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已經提前兩秒鐘坐起來的汪成身上。只見他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抖個不停。而他左右鋪的兩個人,幾乎在那聲大叫響起的同時,就從鋪上蹦了起來,此刻正驚恐萬分地站在鋪上,眼睛死死地盯著汪成,身體明顯在顫抖,臉已經變成了死灰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氣。
鋪頭此時也是滿臉驚恐,臉色煞白,但他畢竟經驗豐富,很快就鎮靜下來。見汪成并沒有其他過激的舉動,便關切地問道:“汪成,你咋了?沒事吧?”
此時的汪成,就像剛從一場可怕的噩夢中掙脫出來。聽到鋪頭的問話,他茫然地四處看了看,這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么。“做了個噩夢,實在對不住大家,把你們都吵醒了。我沒啥事。” 汪成的語氣充滿了歉意,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說著每一個字。
“沒事就好,睡吧,睡吧。” 鋪頭擔心汪成會多想,連忙帶頭躺了下去。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躺回床上,可每個人的心臟都還在狂跳不止,一時間,睡意全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風,風聲一陣緊似一陣,抽得電線嗚嗚作響,那聲音仿佛有人在外面哭泣,特別刺耳,讓人不寒而栗。
猛然間,燈滅了,號子里瞬間陷入一片漆黑。再加上外面的風雨聲,此刻的號子顯得異常詭異,剛剛經歷過驚嚇的人們,又一次被恐懼籠罩,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
“所有人原地不許動!”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嚴厲的大喝,緊接著是開鎖的聲音。許多人的腳步聲在走廊里急促地響起。
“咣當” 一聲,號門被用力打開,幾束手電光如利劍般穿透柵欄門,射了進來,然后在每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在強光的刺激下,大家的眼睛一時難以適應,根本無法睜開,眼前一片模糊。
“來,把蠟燭接過去,放到顯眼的地方。” 包號警官的聲音傳了進來。鋪頭趕忙應了一聲,從鋪上爬起來,接過蠟燭。號子里很快亮了起來,兩根蠟燭在這不大的屋子里搖曳著,盡力釋放著光芒,將號子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有人壯著膽子向門口瞄了一眼,隨即又趕緊閉上眼睛。只見武警戰士們已經按照預案進入警戒狀態,手中的警棍始終保持著規范的姿勢,那冷峻的氣勢,讓人膽寒。現在屬于突發事件,整個監所都進入了最高級別的戒備狀態。在這種情況下,要是有人膽敢稍有異動,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后來聽說,看守所夜間停電的情況極少發生。畢竟這是特殊場所,無論何時都要保證電力供應。除非遇到極端惡劣的天氣,導致設施和線路損壞,否則絕對不允許斷電停電。有些看守所為了以防萬一,還專門備有發電機,就怕發生意外情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連發生的這兩件事,讓所有人都困意全無。此刻,號子里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變得極其細微,每個人都像被定住了一樣,在原地紋絲不動。在所有人當中,恐懼感最強烈的,當屬汪成左右鋪的那兩個人。
除了汪成、李峰、姚廣明和鋪頭程立榮外,我已經記不清其他人的名字了。此時,我的腦海中只剩下他們模糊的面容。我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感覺特別冷。要知道,那時候白天氣溫已經接近三十度,夜間也有十七八度。就算又刮風又下雨,按常理也不該有冷的感覺,有時候睡覺甚至連被子都不用蓋。
可當時,我卻感到一股從心底往外冒的寒意。我心里明白,這是驚嚇過度導致的,是恐懼刺激了身體,才產生了這樣的反應。我猜想,其他人應該也和他一樣,更何況,大家的肚子還都空空如也,這種身心俱疲的狀態,讓恐懼的感覺愈發強烈。
在這狹小空間里,最煎熬的當屬汪成身邊的那兩個人。畢竟身旁是個死刑犯,換做誰能不害怕?汪成每一次稍微大聲的呼吸或者嘆息,都像尖銳的針,直直刺向他們心底,令他們毛骨悚然;他每一次翻身,那動靜都仿佛平地驚雷,讓人心驚肉跳;腳鐐時不時發出的脆響,更是像重錘敲擊耳鼓,讓人耳骨發脹、頭皮發麻。兩人和汪成近在咫尺,他的一舉一動都像緊繃的弦,時刻牽扯著他們脆弱的神經,令他們難以入眠。汪成偶爾含糊不清的夢話,在這寂靜的夜里,也讓他們覺得仿佛是鬼神在低語,嚇得他們心跳如鼓。
兩人拼命地往兩側擠靠,就怕不小心碰到汪成的被子或是身體。可這鋪位實在太窄,即便他們恨不得立起來睡,也還是難以避免有所接觸。往往在睡夢中,只要一碰到汪成,他們就會像觸電一般,瞬間驚醒,迅速與他分開。長時間被這種強烈的恐懼感籠罩,他們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崩潰的邊緣,更何況還遭遇了今晚這樣的突發事件。
按照號子里的規矩,死刑犯必須睡在鋪頭這邊的中間位置。新來的犯人可就倒霉了,得和死刑犯同寢。除非有新的犯人進來頂替,否則就得一直挨著,直到死刑犯離開。汪成進看守所已經一年多了,期間調換了好幾個號子。
他一直都很平靜,從不惹事生非,所里對他也頗為照顧。有時候,汪成會輕聲哼唱幾句:小嘛小兒郎,背著書包上學堂,,,,那沙啞的嗓音,在這冰冷的監獄里,竟意外地帶著一絲安撫人心的力量。每晚睡前,他都會用窩頭仔細地雕刻女兒的名字,碎屑在透過鐵窗灑下的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仿佛在訴說著他對女兒無盡的思念。
現在這個號子,是全看守所最文明的。把汪成調到這里,也是希望他能待得舒服些。說到調號,只要號子里有人打架,肯定會有其中一人被調到別的號子;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所里出于對某個犯人的特殊照顧,會將其調到條件較好的號子,汪成便屬于后者,這便是他來到這個號子的原因。而且,這是個縣城小所,涉及的范圍小,死刑犯并不多。據說整個看守所目前僅有三個死刑犯,汪成的到來,填補了本號子此前沒有死刑犯的空白。
時間在恐懼與寂靜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號子里一片死寂。外面狂風依舊肆虐,豆大的雨點用力地砸在窗戶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在這漆黑的風雨之夜,世界仿佛變得神秘莫測。狂風和暴雨似乎在瘋狂地互相撕扯、糾纏,惹得雷聲憤怒地一聲暴喝。那雷聲仿若一道利劍,瞬間劃破黑暗,可剎那間又消失不見,天空好像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卻又在轉眼間恢復了黑暗。狂風和暴雨在這黑暗中打斗得愈發激烈。如此情景,更讓號子里的人們感到恐懼,甚至有人擔心雷公會不會特別 “眷顧” 自己,降下懲罰。
終于,燈又亮了起來。已經習慣了在燈光照耀下入睡的人們,都暗自松了口氣。都說習慣成自然,從最初對燈光的不適應,到現在離不開它的光明,這個過程并不需要太長時間,大概兩周左右就足夠了。因為當人們睜開雙眼,看到的不是一片黑暗,眼前的一切能立刻讓他們知曉自己身處何方,不至于在迷糊中不知所措,錯以為自己還深陷在噩夢中。
蠟燭被收回,武警撤離。折騰了大半夜,除了幾個人去了趟衛生間,其他人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說來奇怪,能犯罪的人,心似乎都挺大。
可這份 “大”,究竟是麻木,還是另一種絕望?
第五十二章:夢醒后的回憶與感悟
“嗚嗡 —— 嗚嗡 ——”。
冷汗浸透的后背黏著床單,我猛地從床上彈起,汪成那聲慘叫仍在耳膜深處震顫。手機在枕邊瘋狂震動,屏幕上 “老姐” 發出刺眼的光芒—— 原來又是一場噩夢,可指尖殘留的寒意為何如此真實?
我猛地一下睜開眼睛,沒錯,真的是自己的手機在嗡嗡作響。而且我發現,自己并非在看守所,而是躺在自家的床上。我心中涌起一絲興奮,甚至還有些驚喜。如今自己已經重獲自由,怎么還會夢到在那種地方?我自嘲地笑了笑,便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老姐,是我。” 我說道。
“臣哪,好點沒有?還發燒嗎?吃藥了沒有?” 老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和蒼老。
“好點了,好像還有點燒,藥吃了。老姐,幾點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忘了看時間。
“聽你聲音就知道你還在睡覺,十點多了,起床洗漱一下。等會兒外賣就到了,怕你關機,就先給你打個電話。有點事我先掛了,記得吃藥。” 老姐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我應了一聲,把手機放回原位,背靠床頭半躺著,點了一支煙,用右手輕輕拍了拍腦門。剛才夢中的那些事,到底是自己胡思亂想,還是真的做了一場如此真實的夢?這感覺就像重新經歷了一遍那段可怕的時光,實在太恐怖了。那聲大叫,那雷聲,仿佛還在眼前回蕩。哎,這個汪成,難道死后陰魂不散,來纏著我了?
“你李峰也怕我把你忘記了嗎?不會的,就算忘記所有人,也不會忘記你。我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你們兩個人的名字。那次進看守所,你們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怎么可能忘記?不對,還有那個顧順才,一個讓我一想起來就心里難受的家伙,當時真的是氣得我不行。”
回想起汪成的那聲大叫,我現在仍心有余悸。那天自己真倒霉,剛值完夜。還有那個戒護制度,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每天晚上九點半睡覺開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五點半起床,每兩個小時換一次崗,兩個人一班,在地上一頭一個站崗。聽他們說,設立這個制度是為了防止犯人打架和自殺。
很久以前,看守所里曾發生過犯人因為白天吵架,半夜尋機報復的事情,也出現過犯人畏罪自殺的悲劇。有的犯人偷偷用兩根鞋帶系在一起,拴在門框上上吊,據說只要把鞋帶往脖子上一勒,大腦瞬間就會缺氧,嘴里發不出聲音,手腳也不聽使喚,想不死都難。電影電視里演的上吊后拍拍身體就能活過來,他們說那純粹是瞎編,只要超過幾十秒鐘,人必死無疑,就算命大,也基本會變成植物人。還有割腕自殺的。總之,因為出過這些事,所以才有了晚上值夜的戒護制度。
汪成大叫的時候,我剛下班,還沒來得及睡著,他這一叫,可把我嚇得不輕,心臟差點就從嗓子眼兒蹦出來。那聲音又大又突然,還特別凄慘,這輩子都沒聽過那么瘆人的叫聲。他肯定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才喊出來的,那聲音和普通的慘叫不一樣,里面滿是恐懼與絕望,就好像突然面臨死亡,在最后一刻發出的求救聲。至于他到底做了個什么樣的噩夢,沒有人知道,這個謎團永遠也解不開了,因為直到他離世,都沒向任何人提起過。
汪成的嘴特別緊,關于他的案子,號子里沒有一個人知曉。在那之前,準死刑犯下了判決后,不僅要戴腳鐐,還要戴手銬,也就是犯人常說的 “狗連襠”。具體做法是,先銬上一只手,然后把手銬從腳鐐的鐵鏈間穿過,再銬上另一只手。這樣一來,犯人走路只能彎腰,睡覺也得保持彎腰的姿勢。這么做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防止死刑犯鬧事,避免他們打人、傷人或者做出更極端的行為。說實話,前前后后我經歷過七八個死刑犯,很少有特別鬧騰的,當然,個別情況也有。
要說睡覺,哪個鋪位上沒睡過死刑犯呢?只不過很多人不知道罷了。一個看守所從新建投入使用,到重建或者搬遷,往往要用二三十年。一個縣每年至少有幾十個死刑犯。看守所一共常用的就那么幾間號子,這么算下來,每一寸鋪板上都曾睡過死刑犯。尤其是正鋪中間的位置,睡過的死刑犯多得數都數不清。說那里是人生的最后一站,一點都不夸張。最倒霉的,就是睡在死刑犯左右鋪的人。
死刑犯還活著的時候,他們害怕;等死刑犯執行了,他們更害怕。死刑犯躺過的地方,仿佛成了禁忌之地,大家都盡量不去躺。可這現實嗎?根本不可能。號子里空間本來就小,哪會專門留一塊地方空著?特別是當晚睡上去的人,簡直要被嚇個半死。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眼睜睜看著早晨還是個大活人,不到兩個小時就沒了,心里能不害怕嗎?
每天睡覺的地方都是固定的,每個人睡哪塊鋪板,都分得清清楚楚。一旦有人離開,兩側的人必然會占走那人睡過地方的一半。這兩人往往半夜都睡不著,心里直發毛。昨天這人還在這兒睡呢,今天就沒了,變成 “鬼” 了,他能不生氣嗎?萬一他不高興,陰魂不散地再回來,那還不得把人嚇死?這就是那兩個人的想法。第二天,他們無精打采、哈欠連天,哀求鋪頭給他們換地方。
可鋪頭也沒辦法,誰愿意和他們換呢?根本沒人愿意。他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睡在那兒,除非有新人進來,否則只能一直擔驚受怕。要是被嚇死,也只能怪自己膽子小。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哪有什么鬼啊魂的,不過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
話雖這么說,其實其他人心里也害怕,和那兩個人的想法差不了多少。有的人睡覺的時候會突然被嚇醒,說聽到了腳鐐的響聲;有的人甚至說聽到了死刑犯在說話。至少有三天時間,號子里的人都好像得了集體妄想癥,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死刑犯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還時不時地不自覺地看向他睡過的地方,非得親眼確認躺在那里的人不是他,才能安心。畢竟縣看守所里死刑犯數量不多,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就會在大家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傳說有人半夜上廁所,迷迷糊糊地朝那個鋪位看了一眼,嚇得 “啊” 的一聲,連褲子都尿濕了。當時大家都是大光頭,在昏暗的光線下,一時間還真分不清誰是誰。他這一叫,把所有人都驚醒了,他才發現自己看錯了人。
突然,我的腦海中一個名字蹦了出來 —— 鄒衛海!這一閃念,把我自己都嚇了一大跳。恰巧此時,房門被敲響了,驚魂未定的我帶著一絲恐懼問道:“誰?”
“哥,你訂的快餐到了!” 原來是送餐的外賣小哥,一場虛驚。
老姐真貼心,點的都是他最愛吃的油餅和尖椒炒雞蛋,而且量很足,夠吃一天。可惜沒有酒,不過就算有酒,現在估計我也喝不出滋味來。面對這些飯菜,我只是為了填飽肚子,匆匆吃了幾口,什么味道都沒嘗出來。吃完后,我實在懶得洗碗筷,就把餐具往旁邊一放,找張報紙蓋上,然后躺在床上抽起煙來。
我又想起了鄒衛海。這個場景在他腦海中的畫面感特別強,已經出現過兩次,這是第三次了。杜樹德當時講述這件事的時候,繪聲繪色,讓人仿佛身臨其境。
窗外的霓虹燈次第亮起,防盜欄的影子斜斜爬上墻,恍惚間竟與看守所的鐵柵重疊。我盯著那道黑影,突然想起杜樹德講述鄒衛海時的猙獰表情。三個未接來電在手機屏幕閃爍,而我的目光早已穿透現實,落進記憶深處那扇沉重的監門。
鄒衛海,那是一個真正的殺人魔王!
第五十三章:林場命案的開端與調查
誰都沒想到,杜樹德那么會講故事,能把事情說得活靈活現。最關鍵的是,他是親眼所見。前后有好幾個人說起過這件事,和杜樹德說的都很相似。他們說的幾乎一模一樣。因為他們是老鄉,還一起去過現場,所以這個故事大概率是真的。不過,具體時間不太確定,大概是在 1988 年到 1990 年間。每次想起這件事,我身上都起雞皮疙瘩。
林場的房子大多是連體的磚瓦房,一家挨著一家。雖然有板障子隔著,但左鄰右舍平日里相處得都還不錯。俗話說 “遠親不如近鄰”,有個什么事,互相招呼起來也方便。當然,也有相處不融洽的。
翟杰的大姨姐上山時不小心把腿摔折了,他媳婦兒一聽,著急上火,趕忙跟鄰居說:“我有急事要去縣里,今晚回不來,孩子放學他姑會去接,麻煩你幫忙照看一下家。” 鄰居答應了。可嘴上雖答應了,這兩口子心里卻沒當回事。去年,因為他家的雞在老翟家雞窩下了個蛋,兩家鬧了點不愉快,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事,但心里還是有隔閡。所以說,往往一些小事處理不好,就可能引發大問題,而大事,也常常是由無數個小事積累而成的。半夜的時候,鄰居兩口子好像聽到老翟家屋里有響動,可過了一會兒,又沒聲了。他們沒太在意,接著睡覺。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仿佛隱約聽到一聲女人的大叫,又感覺老翟家像是在看電視,聲音還挺大。這兩口子心里就不痛快了,大半夜的,看什么電視,聲音還放這么大,這人耳朵是聾了嗎?
早晨起來,老翟家的電視聲還在響。這兩口子心里犯起了嘀咕,這電視看了一整晚,后半夜根本沒節目啊。孩子和他姑在家,難道這娘倆一夜沒睡?女的對男的說:“你去看看,到底啥情況。” 男的卻說:“還是你去吧,畢竟是個女孩子家,我去不太方便。” 女的沒辦法,雖然心里不情愿,還是沉著臉自己去了。
奇怪的是,老翟家大門沒鎖,虛掩著。這么早,這娘倆出門了?不太可能啊,孩子上學時間還早著呢。女的一邊嘟囔著,一邊走到房門口,敲了兩下門,喊道:“淑琴哪,起來了嗎?” 沒人回應。她輕輕推了一下門,發現門沒鎖,再稍微用力,門開了。
門一開,女的 “媽呀” 一聲尖叫,瞬間嚇得臉色慘白如紙,雙眼圓睜,滿是驚恐。緊接著,她直挺挺地昏死在門外。那天清晨,寧靜祥和的村莊被一聲女人凄厲的慘叫驟然打破。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只見門檻處,一個孩子模樣的身影靜靜地倒在那里,周圍的景象讓人不寒而栗。地上有一些凌亂的腳印,屋內的物品也像是被翻過,一片狼藉,并且被蒙上厚厚的一層灰。而孩子的臉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恐表情,仿佛生前遭遇了極其可怕的事情 。
往屋子里瞧去,狹小的臥室仿佛被一層死寂的陰霾所籠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炕邊的椅子上,翟淑琴赤身裸體的身影僵直地坐著,她被草木灰覆蓋的面容扭曲,仿佛定格了生前遭受的無盡絕望與痛苦。目睹這一幕的杜樹德,只覺頭皮一陣發麻,一股寒意從脊梁骨直直往上躥,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杜樹德回憶說,那股濃烈的死亡氣息就像尖銳的冰錐,直直刺進鼻腔,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停尸房冷凍庫里那些冰冷僵硬的尸體。
他曾感慨,人的眼睛形態各異,美丑大小各不相同,可一旦脫離了身體原本的依托,便會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男人聽到叫聲后,心急如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腳下生風,三步并作兩步朝著聲音的來源處狂奔而去。他瞧見自己的妻子倒在翟家的內門口,下意識地往屋里匆匆一瞥,這一眼,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讓他瞬間毛骨悚然。他只感覺頭皮一陣發麻,雙腿一軟,“撲通” 一聲便跪了下去。想要呼喊求救,可舌頭像是打了結,怎么也不聽使喚;想要起身逃跑,雙腿卻像灌了鉛,根本動彈不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但他畢竟是個男人,骨子里的倔強讓他強忍著內心的極度恐懼,嘔吐過后,咬著牙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顧不上仍昏迷不醒的妻子,轉身就拼命往外跑,邊跑邊聲嘶力竭地大喊:“殺人了,老翟家殺人了!” 可沒跑出去幾步,巨大的恐懼還是將他徹底擊垮,眼前一黑,也昏死過去。
女人在男人的喊叫聲中悠悠蘇醒過來,看到眼前慘不忍睹的景象,驚恐得瞪大了雙眼,想要站起身來,卻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只能手腳并用地拼命朝著男人爬去。
“殺人了” 這三個字,在原本寂靜的村子里如同炸雷一般,格外刺耳。聽到喊聲的村民們,個個心慌意亂,好奇心瞬間戰勝了恐懼,紛紛朝著老翟家蜂擁跑去。不到十分鐘,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村子,但凡能走動的人,都跑去看熱鬧。老翟家的院子很快被圍得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全是人。
先趕到現場的人,臉色慘白如紙,雙手捂著口鼻,腳步踉蹌地往外跑,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太慘了,太嚇人了!” 后到的人則一邊焦急地詢問著情況,一邊使勁兒地往里擠。有人打聽得知,是翟淑琴被人殘忍地捅死,她的侄子也沒能逃過這一劫,慘遭毒手。杜樹德趕到后,小心翼翼地爬著窗戶往里看,有人從門口緊張地往里瞧。他后來談及此事,仍心有余悸,說從未見過如此慘烈、令人膽寒的場景,死者的模樣深深烙印在腦海里,每次回想起來,都忍不住渾身哆嗦。
村干部們迅速行動起來,治保主任深知保護現場的重要性,所以沒有一個人敢擅自走進屋子里,大家最多只能在門外和窗戶外遠遠地張望。村里有電話,案件第一時間就被報了警。派出所、縣局、市局的人員先后風馳電掣般趕到現場,后來省里刑警總隊的刑偵專家也馬不停蹄地趕來。翟淑琴是村小學的代課老師,她的教案本上還留著尚未批改完的作業,一姑一侄兩條鮮活的人命,而且死狀極其凄慘,這起案子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各級部門的高度重視。
很快,整個村子被徹底封鎖,數十名武警嚴陣以待,在村子的各個要道上,三步設一崗,五步布一哨,現場氣氛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只允許人員進入,不許任何人出去。村里那些平日里調皮搗蛋、不太老實的人,此刻都像霜打的茄子 —— 蔫了,一個個老老實實的。凡是和老翟家有點關系,或者平日里口碑不太好的人,都被請到大隊部接受審查。
然而,兩天過去,案件偵破工作毫無進展,殺人兇手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一點線索。不過,倒是意外地破了兩個小偷小摸的案子。這兩個小偷平日里在村里橫行霸道,為非作歹,可一到了公安人員面前,就嚇得屁滾尿流,雙腿發軟,主動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他們恰好是在案發當晚路過老翟家,心里害怕得要命,生怕被無端牽扯到這起殺人案中,結果雖然沒偷到多少東西,卻還是因為自己的違法行為,坐了兩三年牢。
案件陷入了僵局,現場也沒有提取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這可把各級公安機關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村民們也人心惶惶,整日提心吊膽,村子里往日的寧靜被徹底打破。現場總指揮、刑偵專家和縣公安局長緊急成立了專案組,在村治保主任的帶領下,牽著警犬,在村子里展開了地毯式的排查。
每當想起這個案子,我都有股莫名的恨意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