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穹頂的水晶燈刺得林宇睜不開眼,鎂光燈在領獎臺上交織成耀眼的光網。他攥著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的獎杯,指節泛白,校服袖口磨得發亮的補丁在聚光燈下格外顯眼。臺下此起彼伏的掌聲中,他聽見前排評委們低聲議論:“聽說這孩子是拾荒林大海養大的?”“難怪衣服這么破舊……”?“不容易啊!”
“下面有請獲獎學生代表發言。” 主持人的聲音響起。林宇緩緩走到話筒前,雙腿像是灌了鉛般沉重。禮堂里驟然安靜下來,他能清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沖破胸腔。
“謝謝……” 林宇開口,聲音卻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紙反復打磨過。他深吸一口氣,望向觀眾席上的老師、肖醫生和張警官,眼前突然模糊了起來,“謝謝我的老師、謝謝肖醫生,謝謝張警官,更要謝謝我的父親,小時候,我以為他是我的爺爺,懂事后,我知道是他撿到了我,將我養大,他就是我的父親,我這輩子唯一的父親。。。”
記憶如潮水般洶涌而來。無數個寒冷的冬夜,棚戶區的鐵皮屋頂被狂風拍打得哐當作響,林大海把唯一的舊棉被裹在他身上,自己卻披著單薄的麻袋守在他身邊。當他生病發燒,養父背著他在泥濘的小路上狂奔,摔倒了又爬起來,膝蓋和手掌都磨出了血,卻始終牢牢護著他。那些日子,養父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拾荒,舍不得吃一口熱乎飯,卻總把撿來的半塊面包塞給他。
觀眾席上坐著的肖醫生和張警官,十分欣慰地看著林宇。他們身旁的座位空著,本來是專門留給林大海的,但林大海以自己太寒酸上不了臺面為由,拒絕就座。
站在安全出口旁的林大海正佝僂著背、踮著腳,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領獎臺,布滿老繭的手緊緊抓著鐵欄桿,仿佛生怕錯過任何一秒。身上那件洗得發灰的中山裝明顯是特意熨過的,卻仍遮不住袖口開裂的線頭。
當聽到林宇的發言時,渾身一震,淚水瞬間涌上了眼眶。
“小時候,我總問爹為什么要這么辛苦。” 林宇的聲音哽咽了,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滑落,滴在領獎臺上,“爹說,只要我好好讀書,將來能走出這破舊的棚戶區,他做什么都值得。”
臺下傳來輕輕的抽噎聲,林宇卻視而不見,只是緊緊盯著林大海。“為了給我買練習冊,爹在廢品站翻找了整整三天;為了讓我有個安靜的學習環境,他把唯一的桌子搬到我床邊,自己蜷在角落里休息。那些用撿來的粉筆頭,在水泥地上一筆一劃教我認字的畫面,永遠刻在我的心里。”
“今天,我站在這里,要感謝所有幫助過我的人,尤其是我的父親,這座獎杯屬于我的父親。” 林宇舉起獎杯,聲音堅定而響亮,“是他用布滿老繭的手,為我撐起了一片天;是他用無私的愛,教會我什么是堅持,什么是希望。”
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砸在獎杯底座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林大海在臺下抹了把臉,粗糙的手掌蹭得臉頰發紅。他望著臺上那個挺直脊梁的少年,恍惚間想起十幾年前那個雨夜,紙箱里啼哭的小嬰兒。“好樣的,這是我家的娃……” 林大海喃喃自語,聲音被淹沒在如雷的掌聲中。
散場時,林宇抱著獎杯沖出禮堂,在臺階下的梧桐樹下找到了林大海。林大海局促地后退半步,生怕身上的霉味弄臟了孩子的衣服,卻被林宇一把抱住。“爹,我得獎了!” 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獎杯硌在兩人胸口,卻暖得發燙。林大海顫抖著環住林宇單薄的肩膀,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疊在滿地的梧桐葉上,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