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丁零當啷地聲音一直響。
我娘埋頭搟面,大少爺看看她又看看我。
「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們女人都一樣,全是賤種。」
府上的人都夸大少爺儒雅有度。
可我今日才知,他罵起人來跟門房的婆子竟沒什么區別。
終于,面搟好了。
可大少爺卻扔下一句不吃了,拂袖而去。
我娘背對著我穿衣裳,我哽著嗓子問她。
「娘,你在府里,做的一直就是這個?」
我娘突然發起狠來。
她抱起銅壺,在地上磕了起來。
我的身子壓著斷腿上上下下,疼得我撕心裂肺。
我娘還不住聲地罵。
「你爹打罵我也就罷了,你如今做成美人壺了,也敢挖苦我?你當自己是塊貞潔牌坊呢?今早給你凈身時,你下邊流了多少東西出來你不知道吧?還不是昨晚瞧見老爺弄夫人,你跟著發浪了!」
我又痛又羞。
要不是被困在壺里動彈不得,真想尋個柱子撞上去。
一了百了。
我娘罵夠了,打夠了。
抹著眼淚收了面案,抽抽搭搭地走了。
不久,夫人禮完佛回來。
她凈了手,問我。
「第一次見你娘做鈴鐺面?」
我埋頭紅臉,「是。」
她掐著我的下巴,將我的頭抬起來。
「羞什么?哪個高門大宅里沒點腌臜事兒?就算死幾個人也是常有,何況就是做碗鈴鐺面!」
夫人手勁極大。
我被她掐疼了,沒忍住哼了幾聲。
沒料到卻惹怒了夫人。
她順手摘了簪子就往我嘴上扎。
「下賤胚子,叫得這樣浪!昨晚上動情了是不是?記住,你只是個美人壺,若是敢覬覦老爺,我就拿你這銅壺裝沸水!」
她身上還帶著佛堂里那極重檀香味。
腕上的佛珠還沒摘下。
我嘴里說著不敢。
嚇得篩了糠。
人人都說我們夫人樂善好施體恤下人。
是這山南洲一帶最慈悲的夫人。
可她今天,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夫人見我嚇得臉都白了。
將簪子插回頭上,又溫和地笑了。
「阿嫵,別怕。昨夜你幫我留住了老爺,今夜你再加把勁吧。」
可是,這一夜,老爺卻沒有回來。
他給家中遞了信,說出城去會好友。
還說大少爺和少奶奶從今往后,就免了再晨昏定省。
那晚,夫人輾轉反側。
后來干脆起床,扇了我幾巴掌。
「虧你還叫美人壺!連個男人都留不住,沒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