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亮也很美
時棠看著他,想問他剛才為什么要這么做,但終究沒有開口,有些事情,只能藏在自己心里的某個角落,見不得陽光,她能體會到那種感覺。
江煦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呵呵兩聲發出冷嘲,面帶鄙夷地說道:“我剛剛沒想跳下去,你想多了。”
時棠低下頭,故意與他的視線錯開。
“但愿吧。”時棠的聲音很輕,只有她自己能聽得到。
時棠走到樓梯口,背對著他,緩緩吐出幾個字:“那你早點休息。”
語氣里聽不出情緒,每一個字都咬的很清晰。
江煦不屑的發出一聲嗤笑,在時棠下樓的一瞬間緊緊地抓住了她的雙手,他的力氣很大,時棠沒來得及反抗,便被他抵在了墻上,鎖的死死的,無法動彈。
橘黃的燈線擠過兩人之間的縫隙,在彼此身上灑下斑駁的影子。
“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你還會上前嗎?”
她小嘴蠕動著,沒有開口。
他等不耐煩,挑起她的下巴,那塊丑陋的疤呈現在昏暗燈光下,聲音淡了幾分:“嗯?小丑八怪,回答我。”
她聽得出語氣,話里面沒有任何嘲諷。
時棠深吸了一口氣,胸口起伏著,與少年銳利的眸子對視,輕聲說:“會。”
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但這一次,江煦聽到了。
“你不怕死?”語氣又恢復了不屑。
“怕。”聲音依舊渺小。
“那你還上前?”
“因為我怕一個人死。”
“你不怕嗎?”時棠問他。
江煦愣住了,沉默了好久都沒有再說話,她就那樣靜靜看著他,等他回應。
“如果沒有臉上這塊疤,你會是個很美麗的女孩。”
答非所問。
她摸了摸臉上那塊疤,不語。
少年松開她,笑了,嘴角綻開一個好看的酒窩。
兩人一起背靠著墻,看著天邊。
“你看,前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是啊,天亮之后也很美的。”
第二天,時棠起來時,看見江煦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少年正對著窗子,窗子上落滿了煙灰,煙蒂橫七豎八地躺在上面。
江煦仍光著上身,被時棠一覽無余,他的后背和腹肌上面,有好幾條長長的疤,像猙獰的蜈蚣一樣,留下歲月侵蝕的痕跡。
時棠給他搭上一條薄被,然后就去上學了。
江煦醒來時,聞到一股香味,像少女發絲的味道,他沒聞過,但他知道,身上這條被子是時棠的。
十月下旬的某天,時棠回來時,江煦又在吃泡面,不過桌子上多了兩瓶啤酒,仍舊放著煙和打火機。
時棠吃著自己煮的飯,坐在江煦的對面,頭有點低,江煦看不清她的臉。
但是他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傷痕,有舊傷,也有新添的。
“小丑八怪,抬頭。”
時棠慢慢地抬起頭,她的頭發是散著的,盡管如此,還是遮不住臉上那塊顯眼的疤。
他的手貼在了她的臉上,時棠愣了一下,沒有反抗,天氣很熱,可他的手卻是出奇的涼,很舒服。
少年的手指劃過她的發間,輕輕將她的頭發撥起,是他從未有過的溫柔。
時棠的臉上有好幾處紅腫和血痂,本就有一塊疤,現在的模樣顯得更是丑陋。
“你在哪個學校?”江煦將手松開,問。
“二中。”
“下午我送你去。”江煦不以為然的說道,臉上風平浪靜。
時棠看著他,還是將自己想要說的話給說出來了。
“你不上學的嗎?”
江煦不緊不慢地將碗里的泡面吃完,似乎早已料到她會這樣問。
“上學?”他先是冷嘲熱諷,又道:“讀書有什么好,浪費時間還燒錢,不如去工地搬磚,還可以有包煙抽。”他揚起手中的煙,點燃,眼里帶著不屑。
時棠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也沒什么好說的,他們是一路人,好像又不是一路人。
江煦果然和她一起去了學校,到校門口時,時棠擠進擁擠的人群,江煦已不見蹤影。
下午在學校,時棠沒有被欺負,林嬌她們雖然依舊冷眼看她,但沒有再做出格的事情,晚自習放學的時候,林嬌攔住了時棠。
“你和江煦什么關系?”林嬌似笑非笑地看著時棠,問。
“朋友。”
“男女朋友?”
“不是。”
時棠從她身邊繞了過去,只聽見林嬌在后邊大聲喊。
“你以為有他罩著你我們就不能把你怎么樣了?我告訴你,只要你在學校一天,你就是人人都可以欺負的賤人,丑八怪。”林嬌嗓子尖銳,聲刺耳難聽,令人發毛。
時棠聽著,無動于衷。
“你恐怕還不了解江煦這個人吧,他可比我們殘忍多了,連自己的兄弟都能打殘廢。”
“聽說他剛從局子里回來,說不定哪天他就會對你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到時候把你折磨的更加生不如死。”
江煦這個人,時棠當然是一點也不了解,他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壞人,因為他沒對她做過壞事,也沒有嘲笑過她臉上的疤。
江煦,無父無母,是個雜種,他媽是出來賣的小姐,父親就是個普通的農民工,一生沒娶媳婦兒,和江煦媽媽的婚姻也是沒領證的不合法夫妻關系。
總之一點,江煦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住,性格孤僻,在學校混的風生水起,云村這一帶都無人敢惹他,因為他夠狠,打起架來夠不要命。
他的父親一年最多也就看他一次,而且每次來都是為了要錢。
江煦的生活費,來源于那個從他一出生就離開的媽媽,小鎮人盡皆知。
江煦從沒見過她,她也同樣沒回來過一次,十八年了,兩人就通過一次電話,電話的內容也很簡單,就是為了確認一下給江煦打錢的銀行卡號碼是否正確。
還有就是,江煦的成績很好,是當年中考的市狀元。
這些都是時棠后來才知道的。
時棠走到車棚里,沒有找到她的車子,她向四周望了望,看見了鐵欄桿外的江煦,他衣著松垮地坐在她的單車上,沖她擺手,示意她快點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