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皇帝與大皇子看得個一清二楚,皇帝笑道,“果真如你所說。”
大皇子和煦一笑,“確是如此,平日十二克己守禮,哪能瞧見這般情景。”
皇帝看著十二與那一眾人嬉笑耍鬧,藏不住的少年心性一覽無余,他仿是輕輕嘆了一聲,淮王未聽真切,轉(zhuǎn)而又聽得皇帝道,“這些年,難為他了……”
皇帝看著十二,好似幾年前稚氣未褪的孩子仍在眼前。單膝跪地,雙手捧著皇帝賜予他的名劍夜弦,與他說,“兒臣謝父王恩典。”
……
……
在水色南天的這段時間,好不容易尋了個切磋的樂子,卻是被這十二爺那幾十杖給罰沒了。
繁星和郭懷自上次被罰,屁||股疼了許多時日,那日看戲兩人都是一副凳子長了釘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樣子,再要找他們二人比試,還總得躲得慕遠(yuǎn)征,好好一個光明正大的切磋,搞得跟作賊一般,時日久了也是無趣又麻煩。
夜里,趙崇瀾尋思著去找汪鐸飲幾杯酒打發(fā)打發(fā),出了門,瞧著這外頭月色如洗,映了那四面清麗的湖水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于是他拒了隨侍,想是這一路踏著這月色走著過去,也不耽誤他與汪鐸飲酒那點時辰。
繞過集風(fēng)亭走至梅苑附近,到了這林木多處這白日好似仙境的行宮此時還添了幾分森然之氣。雖有巡視衛(wèi)兵,偶爾走過,大多時候都是四下無人的靜謐。
趙崇瀾想著無人也好,他雖也留著少年心性有那愛鬧的時候,但更多時,卻也喜歡一個獨靜。待他走過梅苑行至桃李長亭,樹影后忽然閃過一道白影,即便速度極快,趙崇瀾仍是捕捉到那一抹熟悉地月白之色。
“十二皇子?”
如此靜夜,瞧他前往的方向卻是無任何宮殿的后庭深處,趙崇瀾不作多想就悄然跟了上去。
行至后庭林間,慕遠(yuǎn)征步子漸漸慢了下來,從后方遠(yuǎn)遠(yuǎn)瞧著仿是走得極是小心,此后越入越深,慕遠(yuǎn)征便走得越慢,越發(fā)小心。偶爾一些飛鳥鳴蟲都能叫他頓一頓腳步。
趙崇瀾越看越覺這十二爺像是被這些林間蟲鳥嚇著了。
趙崇瀾保持著極限距離尾隨而去,身后宮燈的光漸漸褪去,只剩一地月色,于此幽靜深處卻有些陰森。
雖是夜半無人孤身一人,好似欲行詭秘之事,可慕遠(yuǎn)征卻是月白輕衫,而非黑色夜行衣。他一路往幽林深處走,沿路并不查探,像是頗有目的性地徑直去往某處。
趙崇瀾一路跟隨,直到走出幽林,眼前霍然開闊一片,趙崇瀾意外發(fā)現(xiàn)原來這后庭深處竟是一處溪流瀑布。
前面的慕遠(yuǎn)征好像也是頓了頓腳步,又突然加快了速度,幾乎是飛身而去。趙崇瀾緊追不舍,前方慕遠(yuǎn)征突然縱身一躍,飛身落至瀑布前的一方巨石之上,停頓片刻,竟穿過水簾,踏入瀑布之中。
趙崇瀾連忙飛身追上,心中暗數(shù),估摸著慕遠(yuǎn)征應(yīng)該走去較遠(yuǎn),便也試探著進(jìn)了瀑布。
“喂。”
“!!!!!!!!!!!!!!”
趙崇瀾被嚇的生魂抽離,扶著洞內(nèi)石壁絮絮叨叨念了喘了半晌.
然后便聽到少年不置信地說,“你會怕黑?”
趙崇瀾偷瞄了一眼慕遠(yuǎn)征,扶墻心道,“老子是不怕黑,但也遭不住你這么偷襲我啊。”
“你還是將軍呢。”慕遠(yuǎn)征噎他一句,“夜行跟蹤常有事,你這么膽小,不怕被嚇?biāo)绬幔俊?/p>
“喂!”趙崇瀾無語,自己方才那樣子,著實讓他無力反駁。這小孩故意的是吧。
趙崇瀾又大喘了幾口氣,站直身板,“你不怕黑,你了不起。”
慕遠(yuǎn)征長睫輕輕一扇,“我怕黑,一個人更怕。”末了慕遠(yuǎn)征又添,“還怕鬼。”
你知道的,云瀾哥哥。
趙崇瀾一愣,怔怔地看著慕遠(yuǎn)征。
那個孩子,也怕黑怕鬼怕一個人。旋即趙崇瀾又低下頭自嘲地笑了,他不得不再一次再一次地提醒自己,巧合罷了,那個孩子死了十年了。
醒醒吧,趙崇瀾。
趙崇瀾拍了拍剛剛扶著洞內(nèi)石壁,沾了些濕氣的手,“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你看到我的時候。”
“……”這么說來,在他跟蹤慕遠(yuǎn)征伊始,慕遠(yuǎn)征便發(fā)現(xiàn)他了。
“你故意引我來此。”
“一開始,并不確定將軍會跟過來。”慕遠(yuǎn)征湊近一步,一歪頭,“你就這么好奇我嗎?將軍。”
趙崇瀾與慕遠(yuǎn)征所站位置,距離不到一個人,慕遠(yuǎn)征臉上的笑意他看的一清二楚,戲謔的,又有些孩子氣的得意,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一如暗夜里的星星,熠熠生輝的。
瀑布飛流,跌落在巖石上盡是喧囂,這水聲轟得趙崇瀾耳鳴,像是錯聽了心跳,好似古琴亂了一弦。珠碎成霧合著夜涼微風(fēng),趙崇瀾耳旁的鬢須被這風(fēng)攏在臉頰上,他一時竟也忘了伸手去拂。
洞中火光式微,卻仍是就著暖色,昏黃得有些曖昧,火光搖曳著與夜風(fēng)纏綿,就同月移花影般的,這火光擾著這二人的地上影,親親昵昵。趙崇瀾睜著這雙桃花美目,隔著不及一人的距離,看著慕遠(yuǎn)征。
這樣近。
慕遠(yuǎn)征伸出手,替趙崇瀾掃去了粘在臉上的鬢須碎發(fā),似一時入了魔,手指劃過那人唇下的長情痣,又似琴弦錚斷回彈傷了手,他急匆匆地收了入魔的五指,背在身后。
趙崇瀾看著少年修長晳白的手指無意地碰過臉頰,拂去他耳邊碎發(fā),指腹落在臉頰的觸覺是與這盛暑濕熱不同的干躁冰涼,琴弦清脆一響,心跳便缺了一拍。
弦斷時,慕遠(yuǎn)征撤手,驚醒了趙崇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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