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宮,位于京城東側,占地極廣,氣勢恢宏。
府邸內亭臺樓閣,假山池塘,應有盡有,布局精巧,錯落有致。
今日的文曲宮,更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府內各處都掛滿了紅色的燈籠,門口兩排侍衛更是筆直的站立,面色嚴肅,彰顯著此處的非凡。
今日,乃是大奉開國以來第一次舉辦的文壇盛事。
來參加聚會的,皆是朝廷重臣,開國功勛,文壇巨擘……
他們都是在朝廷乃至天下,舉足輕重的人物。
他們的一言一行,都足以影響到整個大奉文壇的走向。
“鎮國公到!”
一聲高亢的通報聲,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只見,灰去病身穿一襲黑色錦袍,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身材高大魁梧,氣宇軒昂,面色紅潤,精神煥發。
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令人不敢直視。
在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個身穿錦衣的少年。
鎮國公之子,灰霍。
“哈哈哈,諸位,讓你們久等了!”
灰去病爽朗的笑聲,響徹整個大廳,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鎮國公,您可算來了!”“就等您了,快請入座……”
“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灰去病笑著擺手。
一番寒暄過后,眾人才紛紛落座。
而灰霍,則被安排在臺下“小輩們”那一桌。
“來來來,今日難得諸位能夠賞光,老夫在此敬諸位一杯!”
灰去病端起酒杯,高聲說道。
“干!”
眾人齊聲應和,紛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看著眼前熱鬧的場面,灰霍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偷偷瞥了一眼臺上的父親。
只見他神采飛揚,面帶笑容,絲毫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機”。
心中不免暗暗嘆息:
老爹現在笑的有多開心,待會兒怕是有多難看。
主要是這個場合不合適。
那么多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在場,都看著呢。
老爹如何下臺???
想到這里,灰霍不禁打了個寒顫。
早知道就不買那首破詩了!
做任務的方式有很多,干嘛要把老爹拖下水呢。
這不是坑爹嗎?
但,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回旋的余地。
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老爹到時候不要太生氣。
就算生氣,也不要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打他。
回家關起門來隨便打都可以。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脫了褲子挨打,叫他面子往哪兒擱。
同時,也希望這些文臣武將們,能夠手下留情,給老爹留點面子。
最好是睜只眼閉只眼,蜻蜓點水般點到為止。
不過他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武將也許還好,都是與老爹一起扛過刀流過血的兄弟。
可這些文人大多都是傲骨錚錚,眼里容不得沙子。別說這是一首打油詩了,就算詩里稍微有點瑕疵,恐怕都會被他們毫不留情的指出來。
想到這,灰霍的心就更加忐忑了。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廳內的氣氛逐漸達到了高潮。
一位身穿儒服的老者,笑呵呵地捋著胡須,率先起身。
此人,正是內閣首輔,王守正。
“今日難得諸位賢士齊聚一堂,老朽在此提議,不如大家各自展示一下自己的得意之作,也好讓大家開開眼界,互相交流,如何?”
“王大人所言甚是!”
“好主意,我早就想看看諸位的文采了!”
眾人紛紛應和,臉上都帶著一絲期待之色。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不如就請在場功勛最多,聲望最高的鎮國公,先來拋磚引玉如何?”王守正捋著胡須,笑著說道。
“對對對!鎮國公,您先來!”
“鎮國公,您可不要藏私啊!”
眾人紛紛起哄,將目光都聚集到了灰去病身上。
“哈哈哈,既然大家都這么說了,老夫也不客氣了?!?/p>
灰去病聞言,臉上露出一抹驕傲之色。
他從身旁拿起一個錦盒,笑呵呵地介紹:
“今日,老夫要給諸位展示一件寶貝!”
眾人聞言,頓時來了興趣。
“哦?不知鎮國公說的寶貝,是何物啊?”王守正好奇地問道。
灰去病神秘一笑:“此物,可是我兒灰霍花費重金,才買到的!”
眾人的好奇心被灰去病的幾句話勾起,紛紛朝他看來。
“鎮國公都說花費重金,肯定不少!”
“會是什么呢?”
“我猜,可能是前朝大文豪的墨寶?!?/p>
……
“諸位請看!”
灰去病一邊說著,一邊將錦盒打開。
只見錦盒中躺著一幅卷軸,正是灰霍花費三千貫買來的那首《投石》。
灰去病小心翼翼地將卷軸展開,向眾人展示。
“如何?”
卷軸展開的剎那,眾人的胃口被吊到頂點。
但當他們看清卷軸上的內容時,臉上皆是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這……這是一首什么玩意兒?
什么“一塊兩塊三四塊,五塊六塊七八塊”的?
這也叫詩?
這分明就是一首打油詩嘛!
還是不入流的那種。
雖然,大家在心中腹誹不已,但表面上還是保持著客套的笑容。
畢竟,誰也不想當面折了鎮國公的面子。
尤其是王守正,身為文壇泰斗,他一眼就看出這詩詞的水準,實在是不敢恭維。
但礙于鎮國公的面子,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只能低頭不語,裝作沒看到。
眾人注意到王守正的動作后,也有樣學樣,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坐在旁邊一桌的灰霍,將大家的表情盡收眼底。
不得不說,不愧是朝堂上玩弄權貴的巔峰人物。
灰霍看著TM臉上憋得通紅,眼角抽搐的表情,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嘆:
什么是城府,什么是喜怒不形于色?這就是!
一個個明明想笑又強行憋著不笑的樣子實在太好笑了。
如果這事與他無關,灰霍恐怕早已笑出聲。
但偏偏他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所以他只能在心中祈求:都憋住啊,誰先笑誰就輸了!
然而,就在眾人快要憋出內傷之時,沒想到第一個笑出聲的人竟然是——
"哈哈哈哈!"
灰去病的爽朗笑聲響徹整個殿堂。
只見他滿面紅光,眼中閃著欣賞的光芒。
"看到諸位這副震驚的表情,我就知道,我兒買的這東西很不一般!"
到目前為止,灰去病還沒看過詩詞的內容。
于是他將這首詩轉過來,捋著胡須,一字一頓地念道:
"一塊兩塊三四塊,五塊六塊七八塊,九塊十塊十一塊,投到河里沉的快。"
念完之后,又瞟了一眼題目——《投石》。
沉吟片刻,突然一拍桌子,大叫一聲:
"好!"
震得在座的文人雅士們又是一個激靈。
"這首詩寫得真好!”
“比那些酸臭拗口的詩詞好太多了!"
“好!好!好!”
灰去病連說三個好。
但是哪里好,他又說不出來。
他說不出來,他兒子可以啊。
“霍兒……”
灰霍聽到叫他,趕緊把頭扭到一邊。
這還不夠,又用一只手捂住了半邊臉。
仿佛在說:別看我別看我別看我……
"霍兒,你來!"
"你跟大家解讀一下!"
"這首詩好在哪?"
灰霍眼角微微抽搐。
內心哀嚎著站了起來。
好在哪兒?
我哪兒知道它好在哪兒?
他很想說:爹,咱回家吧。
但見眾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了他身上。
知道躲不開,緩緩起身。
“咳咳……”
清了清發緊的喉嚨,強裝鎮定。
嘴角掛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開口道:
"這首詩,好就好在……他好在……淺顯易懂!”
“只讀一遍,我仿佛能身臨其境地感受到——”
“寫這首詩的作者,他一個人,站在湖邊,向湖里投著石塊。”
“一塊、兩塊、三塊、四塊、五……”
“反正投了好多塊,結果,全部都沉下去了。"
"這個時候他,他的表情肯定是無奈,落寞,又有些自嘲……"
說到后面,他額頭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為了這么幾句話,他絞盡腦汁,把這輩子的文采都挖完了。
聽到這,灰去病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地重重點頭,眼中滿是贊許:
“沒錯!淺顯易懂!”
“連我都看得懂,肯定是一首好詩!”
"不過,話又說回來。”
“詩雖好,但是我兒說的更好!"
這一聲聲"好",讓在座的文人勛貴們集體石化。
而灰霍已經默默地把臉埋進了袖子里,恨不得摳出三室一廳,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