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的青磚沁著千年寒霜,墨染的呼吸在渾天儀表面凝成白霧。母親腕間的青銅護腕正在與二十八宿星圖共振,那些本應刻在紫禁城觀星臺上的古篆,此刻在合金墻壁上投映出三維星艦構造圖。
"你終于來了。"林晚的聲音從渾天儀后方傳來,她手中把玩的正是周慕云消失前握著的懷表,"從你激活守墓大陣那刻起,星槎的導航系統就鎖定了這個時空錨點。"
墨染的時覺之眼突然刺痛,眼前的林晚分裂成三個時空態:明朝襦裙的觀星官、民國旗袍的間諜、以及正在量子態解離的現代軀殼。當他的手指穿透全息投影,真實觸感卻來自某個六邊形艙室的控制臺——這根本不是林家祠堂,而是偽裝成古建筑的星際艦橋。
"萬歷二十三年,欽天監監正林鴻漸私造星槎。"母親的聲音帶著金屬回響,她腕間護腕射出光束,在虛空中展開《萬歷野獲編》殘頁,"本該載著八十名童男童女尋找蓬萊,卻在蟲洞躍遷時被鑒魄玉玦影響..."
渾天儀突然逆向旋轉,墨染看見星空倒懸。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控制臺上的翡翠凹槽,與他手中的玉佩完美契合。當能量流注入艦橋,休眠艙的指示燈次第亮起,八十具冰封的孩童軀體在藍光中浮現,每個培養皿都標注著實驗編號——第17號艙內躺著的,赫然是鎖骨帶朱砂痣的男嬰。
"王氏血脈不是實驗品,而是星槎的活體密鑰。"林晚的旗袍幻化成宇航服,"當年躍遷事故讓星槎卡在時空褶皺里,我們花了四百年才找到穩定錨點的方法..."
墨染突然按住劇烈跳動的太陽穴,時覺領域不受控地展開。他看見萬歷年的林鴻漸將玉佩塞進孕婦手中,民國年的王世榮在當鋪密室里拆解星槎零件,1987年的研究員們正把冰封的孩童基因鏈改寫為時空信標。所有線索在神經突觸間串聯成駭人的真相——所謂鑒魄異能,不過是星槎生物引擎的能量反饋。
"重啟躍遷需要王氏血脈獻祭。"林晚的指尖劃過第17號艙蓋,"你母親本該在二十年前完成使命,但她帶著你逃進了時間循環。"
墨染的懷表突然解體重組,化作鑰匙插入控制臺。星槎的全息日志瀑布般傾瀉,他捕捉到關鍵幀:2023年9月23日17時,蟲洞將在青龍橋舊址開啟。這個時間點與入侵者芯片編碼、火車班次乃至母親照片背面的數字完全吻合。
"你以為能改變既定的命運?"林晚的笑聲引發艙室震動,"從你出生那刻起,每個選擇都在推動星槎重啟..."
墨染猛然將玉佩按向心口的鳳凰圖騰,劇痛中激活了深層的基因記憶。時覺領域突破四維限制,他同時存在于星槎艙室、云霧村老宅、以及1946年的榮寶齋火場。當三個時空的墨染同步操作控制臺,星槎的能源核心突然過載報警。
"你瘋了嗎?"林晚的投影開始失真,"強制躍遷會讓整個時空結構..."
地動山搖中,墨染抱起昏迷的母親撞向應急通道。懷表碎片在掌心重組為分子刀,他割開星槎外殼的瞬間,四百年前的星空撲面而來。翡翠玉佩在真空中發出悲鳴,那些冰封的孩童突然睜眼,瞳孔里流轉著與鑒魄玉玦相同的光紋。
墜入蟲洞的失重感持續了永恒又瞬息。當墨染在青龍橋廢墟醒來時,懷表顯示2023年9月23日16:59。母親腕間的青銅護腕正在消融,露出皮下植入的倒計時芯片:距離星槎完全顯形還有17分鐘。
"小染..."母親的眼瞳恢復清明,她扯開衣領露出心口的手術疤痕,"他們在我心臟裝了反物質約束器,一旦星槎..."
對街便利店突然發生劇烈爆炸,沖擊波掀翻了路邊的瑪莎拉蒂。墨染在時覺領域預判了三次余震的軌跡,拽著母親躲進防空洞。墻壁上的涂鴉自動重組為星槎結構圖,標注著能源核心的弱點坐標——正是他當年在實驗基地的培育艙位置。
手機突然收到加密信息,發件人顯示為23:17。附件是林鴻漸的星相圖,批注寫著:"真正的錨點不是血脈,而是執念。"墨染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火車上老人留下的玉佩、出租屋墻上的刻痕、還有母親總在深夜摩挲的舊梳妝盒——每個與他產生羈絆的物件,都在加固星槎的時空錨定。
防空洞深處傳來齒輪咬合聲,墨染循聲找到暗門后的升降梯。當電子屏顯示"地下3000米"時,他看見了正在充能的星槎本體——那些雕梁畫棟的古建筑元素,此刻與量子引擎的藍光詭異共生。
"逆轉計劃需要代價。"周慕云的全息影像從引擎室浮現,"用你的時覺能力把星槎送回萬歷年間,代價是抹除所有相關記憶。"
母親突然奪過分子刀刺向反物質約束器:"帶小染走!"她的身體開始量子化,"當年我偷偷修改了你的基因編碼,現在該..."
時空在悲鳴中扭曲,墨染的時覺之眼看見無數可能性分支。當他在億萬分之一秒的間隙修改了母親的動作軌跡,星槎的能源核心突然被注入錯亂的時間流。懷表化作光粒融入蟲洞,八十個培育艙的孩童集體蘇醒,他們的瞳孔倒映著四百年前的星空。
地面上的戰斗進入白熱化。林晚率領的集團武裝正在對抗蝎子紋身部隊,而星槎的引力波已經掀翻整條街道。當墨染扶著虛弱的母親沖出地縫時,青龍橋的磚石正在逆著重力升向銀河。
"抓住這個!"穿唐裝的老人擲來青銅羅盤,竟是火車上消失的神秘長者。羅盤與玉佩嵌合瞬間,墨染的時覺領域覆蓋整座城市。他看見每個曾接觸過鑒魄物品的人,都成了錨定時空的活體坐標。
星槎的艙門在強光中開啟,林鴻漸的虛影踏著星光走來:"四百年的因果該了結了。"當他伸手觸碰墨染額頭的朱砂痣,八十名孩童的歌聲突然穿透時空——那是萬歷年間出發時未唱完的《鵲橋仙》。
墨染將分子刀刺入心口,帶著鳳凰圖騰的血珠滴在渾天儀表面。星槎的量子引擎突然逆運轉,蟲洞收縮成的奇點里,他看見六歲的自己正在山村仰望星空,母親編著竹蜻蜓說:"等這顆星星劃過天際,阿染就能看到真正的銀河。"
當倒計時歸零的剎那,墨染做出了選擇。他撕下《萬歷野獲編》的星圖頁,用母親教授的篆書寫下新的注釋:"所有歸途都是啟程。"懷表在強光中化作星塵,那些懸浮的磚石如歸巢的燕群,載著四百年的執念消逝在月光里。
晨光初露時,青龍橋依舊橫跨在銹跡斑斑的鐵軌上。便利店老板娘罵罵咧咧地收拾殘局,穿校服的女孩舉著手機拍攝朝陽。墨染坐在長椅上翻看全新的《高中數學必修三》,扉頁夾著片翡翠色的槐花瓣——那是星槎消失前最后的饋贈。
林晚的瑪莎拉蒂停在路邊,她頸后的蝎子紋身已經消失:"集團地下三十層的實驗室,或許能找到解除反物質約束的方法。"
墨染望向鐵軌盡頭升起的霧靄,玉佩在掌心泛著溫潤的光。當K2284次列車呼嘯而過時,他分明看見有個銀須老人坐在車廂里,正將刻著鳳凰紋章的懷表遞給穿校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