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笑聲漸漸平息，但那股子發(fā)自肺腑的暢快勁兒，依舊讓整個偏殿的氣氛輕松了不少。
他龍行虎步地走回座位，目光掃過秦浩，又落在了身邊端莊嫻靜的長孫皇后身上。
那眼神，是帝王的審視，更是丈夫的溫情。
“秦家小子。”
李世民的聲音恢復了幾分帝王的沉穩(wěn)，但語氣里卻帶著顯而易見的親近。
“你剛才，把朕夸得天花亂墜，什么‘碳基生物’，什么‘亞洲州長’，朕……很受用！”
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目光灼灼地看向秦浩。
“那……朕想問問。”
“在你們那個后世……”
“朕的這位皇后，觀音婢……人們又是如何評價她的？”
這個問題一出，剛剛緩和的氣氛再次微妙起來。
長孫皇后微微一怔，隨即恢復了那份波瀾不驚的雍容，只是眼底深處，也難免掠過一絲好奇。
長樂公主眨巴著大眼睛，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后，最后把視線定格在秦浩身上。
父皇的評價如此之高，那母后呢？
秦浩心中了然。
李二這是高興完了自己，開始關心自家媳婦兒在歷史上的名聲了。
這可是千古一帝和千古一后的神仙眷侶，他們的故事，在后世可是流傳甚廣，堪稱帝后楷模！
他清了清嗓子，沒有絲毫猶豫，臉上充滿了無比的敬意，看向那位氣質溫婉如水的皇后娘娘。
“陛下！”
“皇后娘娘在后世的評價，小子同樣可以負責任地告訴您——”
秦浩的聲音變得鄭重而誠懇：
“若論后宮典范，母儀天下，賢良淑德，輔佐君王……”
“縱觀華夏五千年，能與皇后娘娘比肩者，寥寥無幾！”
“后世史家和百姓，皆尊稱皇后娘娘為——”
秦浩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千古……賢后！”
“賢后！” 李世民喃喃自語，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驕傲和愛意。
這個評價，樸實，卻重逾千鈞！
長孫皇后聞言，端莊的臉上也不禁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微微垂下了眼簾，嘴角卻噙著一抹欣慰的笑意。
秦浩繼續(xù)道：“史書記載，娘娘您仁愛節(jié)儉，身體力行；規(guī)勸陛下，從不逾矩；保護忠良，不遺余力；約束外戚，以身作則；教導子女，堪稱典范！”
“貞觀之治的赫赫功績，史學界公認，至少有三成，要歸功于皇后娘娘您在背后默默的付出與支持！”
“您，就是那個時代所有女性的楷模，是后宮之中最璀璨、最溫柔，也最有力量的那道光！”
秦浩的話，讓李世民聽得連連點頭，望向妻子的眼神，簡直柔得能滴出水來。
而長孫皇后，只是安靜地聽著，臉上始終帶著那份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溫和笑容。
氣氛溫馨而融洽。
但秦浩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打破這份美好。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投向李世民，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陛下。”
“嗯？” 李世民心情正好，隨意地應了一聲。
秦浩斟酌著詞句：“小子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可能……有些冒昧，甚至……可能讓您和娘娘不快。”
李世民眉頭微挑：“哦？但說無妨。”
秦浩直視著李世民的眼睛，沉聲問道：
“小子只問一句，陛下……您，信得過小子嗎？”
李世民聞言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哼！”
“你這小子，拐彎抹角的！”
“朕若信不過你，現(xiàn)在還能讓你好端端坐在這里？”
“朕還能聽你在這兒說什么‘碳基生物’、‘天可汗’？”
李世民故意板著臉，但眼中的笑意卻藏不住。
“朕連瑤瑤這么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都讓你帶來了，你說朕信不信你？”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別跟朕繞圈子！”
這番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無疑是給了秦浩最大的肯定。
皇帝的信任，哪怕只有幾分，也已是天大的面子。
秦浩心中一定，點了點頭，但臉色卻愈發(fā)凝重。
他看了一眼旁邊一臉恬靜的長孫皇后，又看了看依偎在母親身邊的長樂公主，最后才望向李世民。
“陛下，皇后娘娘……”
“根據……小子那個時代的史書記載……”
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了下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沉痛：
“皇后娘娘……她……”
“并未能……長久地陪伴在陛下身邊。”
此言一出，偏殿內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
李世民臉上的笑容驟然僵住，瞳孔猛地一縮！“你說什么？！”
長孫皇后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那雙總是平靜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錯愕和茫然。
長樂公主更是小臉煞白，抓著母親衣袖的小手不自覺地用力。
秦浩頂著巨大的壓力，艱難地繼續(xù)說道：
“史載……皇后娘娘因為常年憂思勞累，加上……似乎本身體質也并非強健……”
“多種因素疊加……”
“最終，積勞成疾，舊疾復發(fā)……”
他不敢去看李世民此刻的表情，只是低聲道：
“在貞觀十年……便……鳳駕賓天了……”
“貞觀……十年？！”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貞觀十年？！
那豈不是……只有短短幾年之后？！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妻子，那個他一生摯愛、視為知己的女人！
那個無論是在玄武門的刀光劍影中，還是在朝堂的風云變幻里，都始終堅定地站在他身后的女人！
她……竟然會那么早就離開自己？！
“不……不可能！” 李世民失聲吼道，帝王的威儀在這一刻蕩然無存，只剩下巨大的恐慌和心痛。
“觀音婢……” 他一個箭步沖到長孫皇后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都在發(fā)顫，“你……你……”
長孫皇后被丈夫突如其來的激動和失態(tài)驚得回過神來。
她反手輕輕握住李世民冰涼的大手，臉上雖然也有一閃而逝的驚惶，但很快就被一種超乎尋常的鎮(zhèn)定所取代。
她柔聲道：“陛下……莫要聽風就是雨。”
“生老病死，本是天命，何足為懼？”
她轉向秦浩，眼神依舊溫和，甚至還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秦公子，多謝告知。不過，未來之事，變數良多，不必太過介懷。”
這份從容和淡定，反而讓李世民更加心疼和焦躁！
“不行！”
李世民猛地轉頭，死死盯住秦浩，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懇求，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秦浩！”
“你既然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你說過，你們那個世界……醫(yī)術發(fā)達！”
“你說過的！”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牢牢鎖定著秦浩。
秦浩看著這位幾近失控的帝王，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哪怕是強如李世民，在面對摯愛可能早逝的命運時，也無法保持冷靜。
他重重地點頭：“陛下！您先冷靜！”
“歷史記載是那樣，但并不代表那就是定數！”
“小子的那個世界，醫(yī)療水平確實遠超大唐！”
“許多在現(xiàn)在看來是絕癥、或是難以根治的頑疾，在我們那邊，都有極大的可能被治愈，或者至少能夠有效控制，大大延長壽命！”
秦浩迎著李世民燃起熊熊希望的目光，鄭重承諾：
“只要陛下信得過小子！”
“等時機成熟，小子一定想辦法，帶皇后娘娘去我的世界！”
“進行一次最全面、最先進的身體檢查！”
“然后，用最好的醫(yī)療技術，為娘娘調理身體，祛除病根！”
“治！”
李世民斬釘截鐵，只有一個字！
他的手依舊緊緊握著長孫皇后的手，仿佛一松開，眼前人就會消失一般。
他看著妻子，眼中充滿了后怕和堅決：“觀音婢，你聽到了嗎？一定能治好的！朕不準你有事！”
長孫皇后看著丈夫為自己如此失態(tài)，心中既是感動，又是無奈。
她輕輕嘆了口氣，再次對秦浩致意：“那……便有勞秦公子費心了。”
她雖看淡生死，但若能長久陪伴在丈夫和孩子身邊，誰又真的愿意早早離去呢？
旁邊的長樂公主，早已是淚眼婆娑。
她撲進母親懷里，哽咽著道：“母后……母后您一定會沒事的！您還要看著麗質長大嫁人呢！”
小姑娘的哭聲，讓殿內的氣氛更加沉重，卻也多了一份名為“希望”的期盼。
李世民看著相擁的妻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再次看向秦浩，眼神復雜無比。
這個來自后世的小子，不僅帶來了關于他功績的無上榮耀，也帶來了關于他摯愛命運的可怕預言，以及……那一線扭轉乾坤的生機。
無論如何，從這一刻起，秦浩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經截然不同。
這小子，必須牢牢抓住！
為了大唐，也為了……他的觀音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