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房
燭火早已燃盡,月光透過窗戶,在青磚板上鋪了層雪白的霜。
鐘挽沉睡的眉頭突然一皺,猛地起身坐起
"咔——"
瓦片碎裂的聲響從屋頂傳來,輕得像是野貓?zhí)み^,但她已經(jīng)醒了。
指尖一翻,三枚銀針無聲地滑入指縫。
"姐姐..."阿蕪從軟榻上支起身,嗓音還帶著睡意,"發(fā)生什么了?"
"噓。"鐘挽的目光鎖死窗戶,"有人。"
窗栓輕輕滑動的聲音,一道黑影翻窗而入,落地時(shí)沒有半點(diǎn)聲響——是個高手。
鐘挽在黑暗中勾起嘴角。
"砰!"
她突然踹翻身前的矮凳,茶盞炸裂的聲響中,人影猛地一滯。
"閣下夜訪,"鐘挽的聲音比銀針還冷,"是來送死的?"
黑影不答,袖中寒光一閃,短刃直取咽喉!
鐘挽側(cè)身避過,銀針擦著對方耳際掠過,釘入窗框時(shí)竟帶出一縷血絲。
"漠北的’蛇形刃'?"她冷笑,軟劍從腰間騰起,"江湖把式?"
黑衣人突然變招,刀鋒劃過床柱——
"滋啦!"
帳幔撕裂,露出躲在后面的阿蕪。
寒刃轉(zhuǎn)向少女的瞬間,鐘挽的劍尖已抵住黑衣人后心。
"再動一下,"她輕聲道,"我就讓你嘗嘗噬心蠱的滋味。"
黑衣人突然僵住。
阿蕪顫抖著舉起燭臺,火光映亮對方的面容——
竟是熟悉的面容
“二師兄?!!”
“師妹!!!”
兩人眼神里帶著震驚,眼底透露出一絲不可思議
那張被火光照亮的臉——劍眉星目,左頰上有一道陳年箭疤,正是三年前下山的二師兄!蕭禹!
鐘挽的劍尖懸在他咽喉三寸處,目光卻落在他左頰那道猙獰的箭疤上——
(嘖,當(dāng)年玉樹臨風(fēng)的二師兄怎么丑成這樣了?這疤跟蜈蚣似的.....好丑,不喜歡了)
"小師妹,"二師兄突然嘆氣,"你心里蛐蛐人的毛病怎么還沒改?"
"誰蛐蛐了!"鐘挽劍尖一晃,卻見二師兄"刺啦"撕下假面。
——劍眉下的桃花眼依然含情,哪有什么疤痕。
"'哦。"她面無表情收劍,"通緝犯還敢在京城晃悠?犯什么事了?"
窗外火把的光亮,距離客棧越來越近。二師兄靈活地翻進(jìn)衣柜,聲音悶悶傳來:
"上個月劫了刑部大牢......"
"為什么?"
"救了個藥人..."
"然后呢?"
柜門突然推開條縫,二師兄無奈的臉擠在縫隙里:"小師妹,你當(dāng)審犯人呢?"
阿蕪?fù)蝗怀读顺剁娡斓男渥樱?姐姐...他們到樓下了。"
"滾出來!"鐘挽一腳踹在衣柜上,雕花木門"哐當(dāng)"砸在二師兄那張俊臉上
"趴房梁上!你想害我們吃牢飯?"
二師兄揉著鼻子翻上房梁,玄鐵鏈在黑暗里晃出細(xì)碎銀光:"小師妹現(xiàn)在兇得很...不可愛了"
他忽然壓低聲音,"當(dāng)年偷師父酒喝時(shí),可是軟綿綿喊師兄的..."
"砰——!"
靠!!!
都不知道敲門是吧!!
天天踹我門!!!
招你惹你了!!!
房門被踹開的瞬間。鐘挽慢條斯理地系著寢衣帶子,阿蕪則安安靜靜的坐在床榻上——
"官爺,"鐘挽指尖銀針若隱若現(xiàn),"夜闖兩次了...是覺得我們姐妹好欺負(fù)?"
火把的光將三名黑甲衛(wèi)的影子投在墻上,如同索命惡鬼。為首的捕快佩刀已出鞘三寸:"奉令搜查逃犯!"
鐘挽慵懶倚在倚靠在床柱邊,青絲垂落半敞的雪白外衫,眸光冷冽:"官爺好大的威風(fēng)..."
"床底下!"突然有侍衛(wèi)大喊。
眾人俯身剎那,阿蕪袖中桃花瓣漫天飛灑——浸過迷藥的香氣瞬間可以讓兩人記憶模糊。
桃花瓣簌簌落下的瞬間,兩名官兵的眼神立刻渙散了。
他們木然地直起身,瞳孔里映著阿蕪輕輕搖晃的銀鈴鐺——
"官爺,都搜完了吧?"鐘挽指尖銀針寒光一閃。
"好...好像搜完了..."高個官兵機(jī)械地轉(zhuǎn)頭問同伴。
矮個官兵吸了吸鼻子,空氣中殘留的桃花香讓他想起老家釀的甜酒:"走吧...這屋沒意思....."
兩人搖搖晃晃往外走,靴底還粘著幾片花瓣。
老捕快在走廊盡頭皺眉:"真搜干凈了?"
"連老鼠洞都看過了!"高個官兵突然精神一振,底氣十足。
官兵的腳步聲終于消失在樓梯盡頭,掌柜賠著笑關(guān)緊房門,額頭上的冷汗還沒干透。
"多謝掌柜。"鐘挽指尖一彈,一粒碎銀穩(wěn)穩(wěn)落入他掌心。
二師兄從衣柜里鉆出來,衣領(lǐng)上還沾著阿蕪的桃花粉。
"現(xiàn)在能說了?"鐘挽抱臂靠在妝臺邊,
"劫天牢?救藥人?二師兄什么時(shí)候改行當(dāng)俠盜了?"
二師兄苦笑,從懷中取出一塊染血的布條——
上面歪歪扭扭繡著半幅地圖,正是漠北王庭的布局。
"三個月前,我查到趙家在替太子試煉‘長生蠱’。"
"他們抓我是為這個。"二師兄從舌底吐出一枚玉簡,上面刻著漠北王庭的狼頭紋,"趙家背后是太子,他們在用女子試煉長生藥。"
他指尖點(diǎn)在地圖某處,"藥引是......無數(shù)女子的心頭血。"
鐘挽猛地站直身子。
她還真是小瞧了趙府,拐賣,殺人,叛國....一件不落
阿蕪手中的藥缽"咣當(dāng)"落地,桃花瓣撒了滿地。
窗外更鼓敲了三下。
二師兄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赫然一道未愈的刀傷:"那藥人臨死前說....."
"天下將大亂......"
"原來如此。"鐘挽捏碎玉簡,"所謂'藥人',是拿活人養(yǎng)蠱。"
阿蕪攥緊拳頭,面露恨意——她鎖骨下的舊傷開始滲出黑血。
鐘挽輕輕拍了拍她后背,安撫道:“休息吧,有事后面再說”
"師妹,你來京城作甚?"二師兄翹著腿坐在窗沿,把玩著短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鐘挽口渴正倒水,聽見他的疑問,頭也不抬:"成親。"
"哐當(dāng)——",二師兄腳一滑,直接從窗臺上摔了下來。
"成親?!"他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一臉震驚。"哪家的混賬東西?也配?
師兄這就去把他剁成十八段喂狗!"
"聞家二公子。"淡定地回答道
"聞仲野?!"
二師兄的銀絲"錚"地繃斷窗欞,碎木屑簌簌落下。
他突然卡殼,眼睛全是難以置信
倒抽一口氣,手指抖得像是得了癔癥,指著她:"就那個京城享譽(yù)盛名的聞仲野?!"
"那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聞二......"
"三步一咳血、五步要人扶的藥罐子?"
"嗯哼。"鐘挽不管他,吹了吹桌上的花瓣,“有這么不堪嗎?”
“起止不堪,簡直廢物”,蕭禹翻了個白眼
“還是有優(yōu)點(diǎn)的啊”
“什么優(yōu)點(diǎn)?”
“有點(diǎn)出名。”
二師兄突然冷笑一聲,坐下腕間銀絲"錚"地割裂桌角:"他那點(diǎn)名聲?"
"去年秋獵,他連馬背都爬不上去,最后坐著驢車追兔子——"
"結(jié)果一箭射中三皇子發(fā)冠,得了個'射雕手'的封號。"
鐘挽指尖一彈,花瓣飄落在窗外
二師兄越說越氣,猛地站起來。一腳踩在凳子上,對著鐘挽痛批
"胡鬧!"二師兄痛心疾首,
"你及笄才多久?
你知道什么?
你了解男人嗎?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說得口渴了,還順手倒杯水喝
突然警覺,"等等...師父知道嗎?"
鐘挽看著他,嘴角咧出一個微笑:"知道啊。"
二師兄手里的茶盞"啪"地砸在地上。
阿蕪坐在燭光邊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的桃花印。
望著師兄妹斗嘴的身影,唇角不自覺染上一絲暖意。
"好了,你別管。"鐘挽突然打了個哈欠。
燭火在照映,她睫毛在臉頰上投出淺淺的陰影。
"明日還要去會會那位'病弱'的聞二公子。"
她一把拽住二師兄的纏絲繞,將人拖到窗前:"未來有事就去聞府——"
二師兄半個身子已探出窗外,卻突然回頭:"小師妹..."夜風(fēng)卷著他未盡的話語,
“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話。甜言蜜語更不可信”
鐘挽正要關(guān)窗的手一頓。
啰嗦!
磨嘰!!
鐘挽轉(zhuǎn)身時(shí),袖風(fēng)掃過燭臺,最后一縷青煙在月光里散開。
她掀開錦被躺下,順手拍了拍阿蕪蜷縮的背影——指尖在少女單薄的肩頭多停留了一瞬,摸到布料下新結(jié)的痂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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