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街角茶攤稍作休憩,鄰桌腳夫正低聲議論——
“聽說了嗎?平寧郡主今早進宮去了,說是給太后請安。”
“嗐,不受寵的宗室女罷了,裝什么孝順……”
鐘挽指尖輕敲茶盞,莞爾一笑:“機會來了。”
她側首對阿蕪招手,低語道:“去盯著郡主的馬車,看她何時回府,走哪條路。”
阿蕪眼睛一亮,重重點頭:“好!”
半晌
阿蕪匆匆趕回,低聲道:“姐姐,郡主的馬車快到了,就過這條路!”
鐘挽唇角微揚,指尖在茶案上輕點三下,隨即起身,走向巷口。
馬蹄聲漸近,馬車緩緩駛來。
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漸近,鐘挽算準時機,纖弱的身軀如落葉般飄然倒在馬車前。
“吁——!”車夫急勒韁繩,駿馬前蹄高高揚起,險些踏下。
車簾微動,一只素白的手探出,指尖染著淡淡的檀香。
平寧郡主的聲音溫潤如初春的溪水:“怎么回事?”
婢女慌忙回稟:“夫人,有位姑娘暈倒在車前。”
“阿姐——!”
凄厲的哭喊聲驟然響起,阿蕪從人群中沖出,發髻散亂,撲跪在鐘挽身旁,淚如雨下:“阿姐!你怎么了?醒醒啊!”
她顫抖的手捧起鐘挽蒼白的臉,抬頭看向馬車,哽咽道:“求夫人恕罪……我阿姐身體不太好……”
鐘挽躺在地上忍不住感嘆,小姑娘平時都低聲細語的,果真好演技。
慌亂中,阿蕪解下包袱,東西散落一地。
"去看看。"她聲音溫潤,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婢女低頭應了聲"是",碎步上前查看。
"姑娘可還醒著?"婢女伸手欲扶,卻在目光觸及婚書時猛地一怔
一卷紅紙婚書悄然滑出,在青石板上展開——
“聞府二公子聞仲野”,字跡清晰刺目。
婢女瞳孔驟縮,慌忙回稟。
片刻,車簾微掀,平寧郡主探出身來,溫聲道:“姑娘,地上涼,若不嫌棄,可到馬車上歇息。”
鐘挽已經醒了,“虛弱”抬眸,輕咳兩聲:“多謝夫人……只是我們這般寒酸,怕污了您的車駕……”
郡主微微一笑:“無妨,我有些話,想與姑娘聊聊。”
阿蕪扶起鐘挽,在眾人注視下登上馬車。
車簾垂落的剎那,鐘挽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魚,上鉤了。
車廂內熏著淡淡的檀香
郡主一襲黛青銀絲云紋長裙襯得身姿挺拔,衣襟珍珠若隱若現。發間金鑲玉鳳頭步搖垂落明珠流蘇,隨動作輕晃生輝。
眉眼如畫卻眸光凌厲,眼角細紋更添沉穩氣度。腰間玄色織金絳帶懸著白玉,步履間環佩叮咚。通身氣度凜然難犯,舉手投足間既有皇室貴女的優雅,又有掌權者的凌厲。
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平寧郡主親手斟了杯熱茶遞給鐘挽。
“姑娘不必驚慌。”她輕輕拍了拍鐘挽的手背,聲音低柔,卻字字清晰——
“我乃聞府主母,平寧郡主。”
鐘挽“愕然”抬首,眼中流露出一絲無措:“夫、夫人?”
"姑娘的婚書..."郡主聲音溫柔,目光卻如利刃般劃過鐘挽的眉眼,"是從何而來?"
鐘挽低頭垂眸,輕咳一聲,虛弱地靠在阿蕪肩上
阿蕪會意,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是家師所定。"
她語氣漸弱,聲音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只是他...如今走了......"
"為何不去聞府?"郡主目光微動,指尖在案幾上輕輕一劃,似在思索。
鐘挽睫毛輕顫,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衣裙,苦笑道
“聞府門第高貴,我們這般寒酸,實在不敢高攀……”
郡主忽然笑了,笑意不達眼底,卻帶著幾分深意。
"你的婚書..."郡主嗓音突然壓低,帶著蠱惑般的韻律,"我自會替你做主。”
平寧郡主雖不受寵,到底是皇室養出來的金枝玉葉,心機手段絕非尋常婦人可比。
她一眼就看出鐘挽并非普通女子。那雙眼太過沉靜,指腹的薄繭也絕非尋常普通人能有的。
她心中思慮道婚書可能是真的,但還是要問過聞衍才行
黑漆大門前,守衛正打著哈欠,忽見夫人的馬車緩緩停駐。
車簾掀起,先踏出來的竟是一雙素白繡鞋——正是白日的"鄉巴佬"?!!
守衛瞳孔驟縮,心中咯噔一聲,慌忙低頭。
可那姑娘偏偏在他面前駐足,鞋尖上沾著的泥點恰好落在他視線里。
他戰戰兢兢抬眼,正對上鐘挽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朱唇輕啟,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閉嘴。"
守衛渾身一顫,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郡主恍若未覺,步履從容地邁過門檻,只在經過時輕飄飄丟下一句:"今夜你當值?"
守衛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發出一聲悶響:"是...是奴才當值..."
"很好。"郡主撫了撫袖口褶皺,"那便好好守著。"
"走吧。"郡主的聲音傳來,明明含著溫柔笑意,卻讓守衛膝蓋一軟。
待二人走遠,他才發現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寧郡主指向阿蕪。
"白梨,帶這位姑娘去客房安置。"她指尖微頓,又添了句,"備些安神的沉香,再送些吃食。"
阿蕪轉頭看向鐘挽,她點了點頭。
書房
郡主徑直推門而入,雕花木門撞在墻上發出悶響。
"又不敲門。"聞衍頭也不抬地批閱文書,語氣無奈卻帶著縱容,狼毫筆尖在宣紙上洇開墨痕。
"有急事。"郡主眉梢一挑,將婚書拍在案幾上,"你要有兒媳婦了。"
聞衍失笑:“又胡說八道什么呢?”
他隨手拿起婚書,目光掃過印章時,短暫地一怔。
指腹摩挲過印章邊緣,他眉頭微皺:“這印章……是真的。”
思索片刻,他恍然大悟:“啊,想起來了。父親在世時好像提起過,但我當時沒怎么在意……”
"啊!!!,疼!”突然被郡主擰住耳朵,疼得倒抽冷氣,"輕些!還有人呢。"
"你還有臉說!"郡主手上又加三分力,扯得他不得不歪著頭站起身,
"要不是本宮今日在街上撿著人,聞家的臉面都要被你丟盡了!"
聞衍吃痛,卻不敢掙脫,只得求饒:“輕點輕點……我這不是想著,那小子病歪歪的,誰會愿意嫁他嘛……”
“怎么?有人愿意嫁給你兒子,你還不當回事?”郡主聞言,又加了幾分力道
郡主冷哼一聲,松開手,轉頭對鐘挽溫聲道,“姑娘別怕,這婚事,我做主了。”
鐘挽看著眼前的一幕,滿眼不可思議。真沒想到他們夫妻倆是這樣的相處模式,而聞大人居然是個妻管嚴
郡主一臉溫柔地看向鐘挽:"姑娘叫什么名字?"
聞衍拿著婚書,正欲開口。
郡主一記眼刀甩過去:"閉嘴!我想聽我未來兒媳婦親口說。"
鐘挽唇角微揚,聲音清冽如泉:"鐘挽。鐘靈毓秀的鐘,挽留的挽"
"好名字!"郡主撫掌輕笑,發間的步搖在燭火下熠熠生輝,映得她眉目如畫,
"阿挽,我這般喚你可好?"
"但憑夫人喜歡。"她微微頷首,鬢邊一縷青絲垂落
郡主執起纏枝蓮紋燭臺,遞給她:"今日多有勞累,廂房已備好香湯。"
她指尖在鐘挽腕間不著痕跡地一按,"有事...明日再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