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瑞薩剛上初中，學校離家不算太遠，他每天騎單車往返。
在梅州市里，夏天的傍晚，風是溫熱的，帶著草木的氣息；可一到冬天，寒風就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手指凍得發僵，幾乎握不住車把。
尤其傍晚回家時，手指凍得發僵，幾乎失去知覺。
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樣推開門，冷風跟著灌進屋里。
他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低頭換鞋時，忽然聽到一陣小跑的腳步聲。
"哥哥！"月霞站在他面前，手里捧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小盆，"手手，泡。"
瑞薩愣了一下："這是……給我的？"
月霞點點頭，把盆放在茶幾上，又拉著他坐下，然后捧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進熱水里。
溫熱的水漫過皮膚，凍僵的指尖漸漸恢復知覺。
瑞薩低頭看著妹妹專注的側臉，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你怎么想到的？"他問。
月霞頭也不抬，只是輕輕揉著他的手指："哥哥的手……冰冰的。"
瑞薩笑了："所以你就燒了熱水等我？"
"嗯。"
沒人教她這么做，她甚至沒告訴爸媽。
她只是注意到了哥哥的手很冷，然后默默地做了自己能做的事。
——這樣的妹妹，怎么舍得罵？除了寵著，還能怎么辦？
從那以后，每到冬天，月霞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燒一壺熱水。
瑞薩推開門時，總能看見她坐在茶幾旁，守著那盆熱氣騰騰的水，等他回來。
有一次，媽媽看見了，忍不住逗她："月霞，怎么只給哥哥燒水？爸爸媽媽的手也會冷啊。"
月霞抬頭看了媽媽一眼，然后低下頭，小聲說："……哥哥騎車。"
媽媽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行吧，偏心就偏心吧。"
瑞薩坐在一旁，嘴角忍不住上揚。
月霞上小學后，成績一直很好。
從一年級開始，她的名字就牢牢占據班級第一的位置，年級排名也從未掉出前三。
這讓家里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爸媽原本因為月霞的"天性涼薄"而憂心忡忡，甚至私下里帶她去看過幾次心理醫生，但醫生都說她只是性格如此，并非心理問題。
后來，她的優秀成績成了父母最大的安慰。
"至少她聰明，將來不會吃虧。"爸爸曾這樣對瑞薩說。
瑞薩卻不以為然："她就算成績不好，我也能養她一輩子。"
爸爸笑了："你倒是寵她寵得沒邊了。"
瑞薩沒反駁。
他確實寵她，而且從不掩飾。
每次月霞拿回滿分的試卷，瑞薩都會獎勵她——有時候是一本新書，有時候是一盒彩色鉛筆，甚至只是帶她去吃一碗她最喜歡的紅豆湯圓。
"哥哥，數學，100分。"某天放學，月霞一進門就把試卷遞給他，眼睛里帶著罕見的期待。
瑞薩接過試卷，夸張地"哇"了一聲："又是滿分？月霞太厲害了！"
月霞抿著嘴，嘴角微微翹了翹。
"想要什么獎勵？"瑞薩問。
月霞想了想，小聲說："……哥哥陪我寫作業。"
瑞薩笑了："就這？"
"嗯。"
于是那天晚上，瑞薩坐在書桌旁，陪她寫完所有作業。
月霞寫得很認真，偶爾遇到難題，會輕輕拽一下他的袖子，瑞薩就會湊過去，耐心地講解。
不得不說，月霞那一屆的小孩，成熟得有點早。
三年級某天，瑞薩去接月霞放學時，發現她書包側袋里露出一角粉色的紙。
他以為是美術課的手工作業，順手抽出來看了一眼，結果愣住了。
——是一封情書。
字跡歪歪扭扭，但內容倒是直白：
「林月霞，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落款是一個叫"張浩"的男生。
瑞薩挑了挑眉，把信重新塞回她的書包，沒說什么。
回家的路上，月霞像往常一樣安靜地走在他旁邊，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哥哥的異樣。
直到快到家時，瑞薩才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月霞，你們班有個叫張浩的男生？"
月霞腳步一頓，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點點頭："嗯。"
"他怎么樣？"
"……煩。"
瑞薩差點笑出聲："他怎么煩了？"
月霞皺了皺眉："總是找我說話。"
"說什么？"
"問我喜歡什么顏色，喜歡吃什么……"月霞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還給我糖。"
"你吃了嗎？"
"沒有。"月霞搖頭，"哥哥說，不能吃陌生人的糖。"
瑞薩滿意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做得對。"
月霞抬頭看他，忽然問："哥哥不高興？"
瑞薩一愣："為什么這么問？"
"你皺眉了。"
瑞薩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識地皺了眉頭。
他笑了笑："沒有不高興，只是……"他頓了頓，半開玩笑地說，"哥哥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人想搶走月霞了。"
月霞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不搶。"
"嗯？"
"我不走。"她一字一句地說，"永遠和哥哥一起。"
瑞薩怔住了。
夕陽的余暉灑在她臉上，那雙總是淡漠的眼睛此刻卻格外清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擔心很多余。
那天晚上，瑞薩在書桌前寫作業時，月霞忽然走過來，遞給他一張紙條。
"什么？"瑞薩接過紙條，展開一看，上面用鉛筆工工整整地寫著一行字：
「哥哥，我只要你。」
瑞薩盯著那張紙條看了很久，最后輕輕折好，放進了抽屜最深處。
...
2013年1月，山東淄博的一則新聞突然在全國引起轟動——某處老巷子被不明黑色物質籠罩，短短幾分鐘內，整片區域的樓房如沙礫般坍塌，死傷數十人。
瑞薩是在晚飯時看到這則新聞的。
電視畫面里，記者站在封鎖線外，背景是被灰黑色霧氣籠罩的廢墟，幾名穿著防護服的科研人員正在采樣。
"專家初步判斷，這種黑色物質具有極強的腐蝕性和重量，能瞬間壓垮建筑結構……目前尚未查明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