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房間,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翻了個身,伸手摸到床頭的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一條新聞推送跳了出來——
「突發:北京某私人實驗室發生實驗事故,共計47人失蹤,其中,所屬實驗室的所有研究人員全部失蹤,現場已被封鎖,目前正探討使用戰略核武器清理污穢。」
我盯著這行字看了幾秒,手指輕輕劃過屏幕關掉了通知。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看到類似的新聞了,從山東淄博到廣東梅州,再到這次的研究院事故,全國各地似乎都在發生著一些難以解釋的詭異事件。
"又出事了?"上鋪的小王探出頭,睡眼惺忪地問道。
"嗯,說是北京某實驗室出了事故。"我把手機扔到一邊,揉了揉太陽穴,"最近這種事真多。"
"世界要末日了唄。"小王打了個哈欠,又縮回被窩里。
“還是不要烏鴉嘴,真末日了第一個宰了你。”
“別別,我還想多活幾天。”
我看了眼時間,早上七點半。今天是周六,也是月霞初中第一次家長會的日子。雖然爸媽說他們會去,但我還是想確認一下。
撥通家里的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月霞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還沒起床?家長會不是九點半開始嗎?"我輕聲問道。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她在翻身。"嗯...爸媽已經在準備了。"她的聲音漸漸清醒,"你不用特意趕回來。"
"我沒說要回去啊。"我忍不住笑了,"怎么,不想見到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開個玩笑而已。"我靠在床頭,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細微聲響——媽媽在廚房忙碌的聲音,爸爸找領帶的嘟囔聲,還有月霞輕輕的呼吸聲。"緊張嗎?第一次家長會。"
"有什么好緊張的。"她的語氣恢復了平日的冷靜,"又不是我要發言。"
"老師肯定會表揚你的,年級前三呢。"
"那又怎樣。"她頓了頓,"哥,你最近睡眠怎么樣?"
這個突然的話題轉變讓我愣了一下。"還行吧,怎么了?"
"你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她輕聲說,"昨晚又熬夜寫論文了?"
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知道她看不見。"沒事,就是最近作業多了點。你照顧好自己就行,別操心我。"
"嗯。"她應了一聲,然后提高音量對遠處說:"媽,哥打電話來了。"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由遠及近的聲音:"瑞薩?你要回來參加家長會嗎?"
"不回去了,學校這邊有事。"我撒了個小謊,"月霞最近怎么樣?"
"好著呢,就是太安靜了。"媽媽的聲音里帶著無奈,"昨天班主任還打電話來,說她在學校幾乎不說話,但成績又特別好..."
我聽見月霞在旁邊小聲嘀咕:"成績好不就行了..."
"月霞!"媽媽責備道,"老師也是關心你。"
"我去洗漱。"月霞的聲音漸漸遠去。
電話那頭,媽媽嘆了口氣:"這孩子,就聽你的話。你有空多開導開導她..."
掛斷電話后,我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自從上了初中,月霞的成績一直穩居年級前三,但她對"優秀"這件事似乎毫無感覺。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會因為考了高分而興奮地炫耀,也不會因為老師的表揚而雀躍不已。對她來說,學習只是"該做的事",而成績不過是自然而然的結果。
她骨子里依舊是那個涼薄的小丫頭,只是學會了用表面的禮貌和甜言蜜語來應付這個世界。
下午三點,手機震動起來。家庭群里,爸媽發了一連串照片——月霞站在領獎臺上,手里捧著"年級第一"的獎狀,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班主任在一旁笑容滿面地說著什么,而爸媽則站在臺下,臉上寫滿了欣慰與自豪。
我一張張翻看著照片,注意到月霞雖然在微笑,但眼神依然是那種熟悉的淡漠。就像她小時候,只有在面對我時,那雙眼睛才會真正亮起來。
晚上九點,我準時撥通了視頻電話。屏幕那頭的月霞正坐在書桌前,暖黃的臺燈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她面前攤開著一本厚重的書,看起來像是科普讀物。
"家長會怎么樣?"我問道。
她抬起頭,銀白色的劉海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還行。"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具體說說?"
"老師夸我成績好,夸爸媽'教養有方'。"她撇了撇嘴,"明明他們什么都沒做。"
"月霞..."我輕聲提醒。
"我知道,不該這么說。"她嘆了口氣,"然后爸媽很高興,回家的路上破天荒地問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注意到她說這話時,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的邊緣,紙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你不喜歡這樣?"我小心翼翼地問。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合上書:"哥,你還記得我六歲那年嗎?我發了高燒,爸媽都在加班,是你背我去醫院的。"
我點點頭。那天晚上下著大雨,我硬是撐著雨傘扶著她走了二十分鐘。
"后來媽媽回來,看到我們在醫院正在被醫生做引導,媽媽怒斥你不等她回來一起去。"她的聲音很輕,"可是當時我燒到39度,如果不是你..."
"月霞,"我打斷她,"爸媽只是普普通通的父母,真不能要求他們太多。"
她抬起眼睛看向鏡頭,那雙總是淡漠的眼睛此刻卻格外清澈:"是啊,他們很普通。所以,現在我的世界里,就你特別。"
我揉了揉太陽穴,決定換個輕松點的話題:"最近在學校怎么樣?有交到新朋友嗎?"
她搖了搖頭:"沒有。"
"為什么不試著交幾個朋友呢?"我追問道,"你們班那個李小胖,不是總找你說話嗎?"
"他太吵了。"月霞皺了皺鼻子,"而且總想抄我作業。"
"那其他同學呢?"
"沒興趣。"她干脆地說,"他們聊的那些明星、綜藝,我都覺得無聊。"
我忍不住皺眉:"人總是需要朋友的。"
她突然笑了,這個笑容里帶著一絲無奈和了然:"哥,你還在擔心我孤僻啊?"她調整了一下坐姿,"真正決定一個人能不能立足的,是自身能力——在學校是成績,在社會是生存技能。這些,都是靠自己去爭取的。"
"可是..."
"朋友頂多給點輔助,"她繼續道,眼神變得認真起來,"而且不是每個朋友都有輔助作用。就像我們班王麗麗,她最好的朋友上周因為一支筆跟她絕交了。"她撇撇嘴,"浪費時間。"
這番過于清醒的言論讓我一時語塞。屏幕那頭的月霞卻突然湊近攝像頭:"哥,你知道為什么我能在圖書館一待就是一整天嗎?"
"因為...你喜歡看書?"
"因為那里安靜。"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我可以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喜歡的事情上,不用應付無聊的社交。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我無奈地笑了:"我說不過你..."
她眨了眨眼,語氣突然軟了下來:"我知道你在擔心我。"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但是真的沒必要。孤獨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你是一個正常人,那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補充道:"反正我知道,你最愛我。"
我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酸漲漲的,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見狀,忽然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不然這樣吧,下輩子我們還做兄妹。不過換我來當姐姐,我哄你。"
那一瞬間,我竟被她甜到了。被一個比我小六歲、天性涼薄的妹妹,用最冷靜的語氣,說出了最溫暖的話。
“對了哥,我想去參加學校的圍棋團體賽。”
“你什么時候沾上的圍棋啊???”
“你猜~”
“那,還有多久開始比賽?”
“大致時間在六月十三號。”
...
掛斷視頻后,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宿舍的吊扇吱呀吱呀地轉著,投下晃動的陰影。
"怎么,又被你妹妹'教育'了?"小王從上鋪探出頭來,一臉促狹地問道。
"她比我想象的還要清醒得多。"我苦笑著搖搖頭。
"那不是挺好?"小王聳了聳肩,"至少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是啊,她一直都知道。
從她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時,從她第一次只對我露出微笑時,從她跌跌撞撞只肯走向我時,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