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薄霧還未散盡,楚府后廚房的蒸籠已冒起裊裊白煙。楚明凰隔著雕花屏風,看著廚娘將玫瑰酥擺上纏枝蓮紋瓷盤,指尖輕輕劃過案頭攤開的《璇璣策》,目光停在 “以毒攻毒” 篇的批注上 ——“牽機蠱遇熱則化,可融于糕餅,中蠱者三日內必現鼠紋于額,七竅流腐水而亡。”
“主子,柳氏的人今早往面粉里摻了‘鼠噬粉’。” 燕七站在陰影里,機械義肢無聲地扣緊腰間赤凰鏈,“斷指在廚娘鞋底發現西域刺青,正是柳氏‘蝕骨衛’的標記。”
楚明凰頷首,指尖掠過面前十二碟糕點,最終停在翡翠餃上。這是她特意讓廚房制作的,用菠菜汁和面包皮,內餡混著赤砂粉 —— 表面無毒,卻能激發鼠噬粉的毒性。她記得前世被囚地牢時,柳氏曾用此毒折磨楚家舊仆,如今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巳時三刻,楚府東跨院擺開宴席。楚明凰身著月白纏枝蓮紋襦裙,外罩赤凰紋薄紗披風,坐在主位上,看著下首十二名衣著光鮮的 “管事”—— 這些人皆是柳氏安插在楚府的暗樁,表面上掌管賬房、庫房,實則每日將楚家動向報與柳氏。
“今日設宴,是為了慶賀母親忌日。” 楚明凰舉起茶盞,目光掃過眾人,“諸位都是楚家老人,這翡翠餃,便當是緬懷之意。”
眾人紛紛稱是,唯有賬房先生王順的指尖在袖中微微顫抖 —— 他昨夜剛收到柳氏密信,命他在糕點中下毒,事成后封他為楚府大總管。此刻看著盤中翡翠餃,他咬咬牙,悄悄摸出藏在袖中的毒粉包。
然而,當王順將毒粉撒入餃餡時,躲在房梁上的赤羽衛老刀早已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老刀握緊碎骨錘,看著王順袖口露出的靛藍布料 —— 正是柳氏 “夜蛛團” 的標記。
“諸位請用。” 楚明凰淡淡一笑,率先咬了一口玫瑰酥。眾人見狀,也紛紛動筷。王順咬了口翡翠餃,忽然察覺內餡中混著細砂般的顆粒,正要開口,忽見對面的庫房管事李貴突然慘叫一聲,額頭浮現出鼠形黑斑。
“李貴,你怎么了?” 有人驚呼。李貴抱著頭滿地打滾,七竅漸漸流出腐臭的黃水,皮膚下竟有鼠形凸起蠕動 —— 正是鼠噬粉發作的征兆。王順臉色慘白,忽然想起柳氏密信中說 “只在翡翠餃下毒”,此刻自己卻也吃了餃,頓時冷汗直冒。
“都別動。” 楚明凰放下茶盞,掌心赤凰印記突然發出紅光,“在座各位,可有人覺得腹中絞痛?”
話音未落,又有三人倒地,額頭浮現鼠紋。王順再也忍不住,撲通跪下:“大小姐饒命!是柳夫人逼我們的!”
楚明凰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逼你們?你們可記得,三年前在佛堂,是誰看著柳氏將七名婢女剝皮懸梁?是誰將楚家的軍糧賣給西域商人?”
她走到王順面前,看著他眼中的恐懼,忽然想起前世地牢里的鼠群,想起自己被剜目時王順在旁偷笑的模樣:“鼠刑的滋味可好?那些被你們害死的婢女,在亂葬崗被老鼠啃食時,可曾求饒?”
王順渾身顫抖,忽然發現楚明凰袖中露出的賬冊一角 —— 正是昨夜他冒險從醉紅樓偷出的鹽鐵走私賬冊。他忽然明白,自己早已落入楚明凰的圈套,所謂的 “密信”,不過是楚明凰讓赤羽衛偽造的誘餌。
“燕七,帶他們去地宮。” 楚明凰轉身走向廊柱,指尖劃過柱上的赤凰紋,“按照《璇璣策》刑譜,鼠噬粉發作時,需用‘剜目銀鉤’挑出眼中蠱蟲,再用‘碎骨錘’敲斷手足筋脈 —— 讓他們嘗嘗,什么叫生不如死。”
赤羽衛應聲而動,老刀的碎骨錘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斷指的剜目銀鉤泛著冷光。王順看著同伴被拖走,忽然瞥見楚明凰披風下露出的《天工秘錄》殘頁,上面赫然畫著機械義肢的構造圖 —— 原來燕七的義肢,竟是用《天工秘錄》打造的殺人兵器。
“主子,庫房暗格里搜出柳氏的密信。” 燕七呈上一卷染著靛藍的羊皮紙,“還有這個。” 他舉起一枚刻著 “玄” 字的青銅腰牌,正是蕭承稷的暗衛標記。
楚明凰接過腰牌,指尖在 “玄” 字上摩挲,忽然想起《璇璣策》中關于 “玄字陣” 的記載 —— 這是蕭承稷用來控制暗樁的蠱陣,每個暗樁體內都種著 “牽機蠱”,一旦背叛,蠱蟲便會啃食心肺。
“把這些密信拓印百份,明日讓人送到玄機閣。” 楚明凰將腰牌收入袖中,“順便告訴云無期,柳氏的鹽鐵走私,可不止楚府一家。”
她轉身望向漸漸放晴的天空,忽然看見東跨院的梨花樹被風吹落花瓣,其中一片竟飄到王順的鼠形黑斑上,瞬間被腐水溶解 —— 這場景,竟與前世她看見母親尸身被鼠群啃食時一模一樣。
“主子,地宮的赤砂陣已啟動。” 燕七低聲道,“斷指說,這些暗樁的指甲里都藏著西域毒針,與枕雪的手法一致。”
楚明凰點頭,忽然聽見地宮方向傳來一聲慘叫 —— 那是李貴被挑出眼中蠱蟲的聲音。她摸了摸腰間的赤凰虎符,感受著赤羽衛傳來的心跳共鳴,忽然想起《璇璣策》中的一句話:“以血為墨,以骨為筆,方得忠魂歸位。”
酉時,楚府的角樓再次亮起赤凰燈。楚明凰站在閨房窗前,看著暗樁們的血腳印在地磚上連成赤凰圖案,忽然聽見燕七在身后開口:“主子,柳氏今夜可能會派人來滅口。”
“讓她來。” 楚明凰轉身,看著燕七機械義肢上的赤凰鱗紋在燭火下閃爍,“我正好要用這些人的血,給柳氏寫一封‘賀信’—— 告訴她,楚家的暗樁,從來只有赤羽衛,沒有背叛者。”
她取出胭脂盒,將王順的血滴在盒蓋上,赤凰印記突然發出強光,將胭脂盒映成血色。楚明凰輕笑一聲,蓋上盒蓋:“明日,該是柳氏收到‘禮物’的時候了。”
這一夜,楚府地宮的刑具第一次真正派上用場。赤羽衛十二煞各司其職,斷指的銀鉤挑出蠱蟲,老刀的碎骨錘敲斷筋脈,每一道工序都嚴格按照《璇璣策》執行。而楚明凰則在閨房內,用暗樁們的血,在羊皮紙上寫下柳氏的罪狀,每一筆都力透紙背,仿佛要將前世的冤屈都寫進這一紙訴狀。
當更夫敲過子時的梆子,楚明凰看著窗外的赤凰燈,忽然想起母親曾說過的話:“凰兒,真正的強大,不是以暴制暴,而是讓敵人的刀,永遠砍在自己設下的局上。”
她摸了摸掌心的赤凰印記,忽然明白,今日的局,不過是個開始。柳氏和蕭承稷的陰謀,就像一張復雜的蛛網,而她手中的赤羽衛,就是刺破這張網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