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冶沒看那顆腦袋,視線落在沈劣臉上。
血跡臟了大半張臉,愈發(fā)凸顯他戾氣橫生的深邃眉眼,瞧著很是兇神惡煞。
“殿下真是體貼入微,”聞冶輕笑說:“還沒回營呢,就想著給我送東西?!?/p>
沈劣煞有其事地點(diǎn)頭,又把手往前一伸,就差讓那腦袋直接懟聞冶臉上。
“二公子才知道啊,本殿下一向如此,最是體貼入微。”
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直沖鼻腔。
聞冶連眼睫毛都沒有動一下,只是慢騰騰將手按在沈劣腕間推遠(yuǎn)。
“殿下欠我的東西,都是回京后再給,這個自然也不例外?!?/p>
聞冶沖沈劣笑得溫和斯文,就連臉上的殷紅血跡也不能讓他顯出半分狼狽之態(tài)。
“還要辛苦殿下幫我收著這東西,聞某在這里謝過。“
沈劣就知道,在嘴皮子功夫上,他不可能從聞冶那里占到一絲便宜。
隨手將那腦袋丟一邊去,沈劣嫌棄地嘖了一聲。眼神掃過手掌時,壞主意突然閃過心頭。
下一瞬,他伸手向聞冶,故作不滿。
“你看,給你拿那玩意兒,我手都臟了,二公子說怎么辦?”
聞冶知道他是沒事找事,有些好笑:“確實(shí)臟得不能見人,殿下受苦了。”
沈劣望著說了句廢話的聞冶,沖他晃了晃手。
“你都知道我受苦了,那就快點(diǎn)想辦法。”
聞冶兩秒就想到了辦法,扯過身后披風(fēng)的一角遞給他。
“擦吧,殿下,我不嫌棄你手臟?!?/p>
沈劣無語,沾了血的臟披風(fēng),聞冶可真會敷衍人。
可轉(zhuǎn)念一想,說不定聞二公子算到他會嫌棄,所以故意拿臟披風(fēng)來應(yīng)付自己。
“行吧,我也不嫌棄二公子的披風(fēng)臟。”
沈劣用同樣的話回敬過去,再用對方的披風(fēng)擦手。
不是那種囫圇一抹,而是一根一根手指擦,從指根到指腹。
聞家親兵都得到了嘉勇公命令。
若是二公子與四殿下有所接觸,得事無巨細(xì)地稟告上去。
見到這一幕,親兵心中大為不解,只默默記下來。
夏侯晟等三人的腦袋,都被拿到了大帳中。
雖說血淋淋的,不過對于梁軍來說,這是最好的戰(zhàn)利品。
“聞將軍當(dāng)真是驍勇善戰(zhàn),有大將軍當(dāng)年勇冠三軍的風(fēng)范?!?/p>
此話一出,余下的將領(lǐng)紛紛附和。
“自古英雄出少年,這話果然沒錯!”
“匈戎痛失三員大將,呼延瞬怕是要?dú)馑懒?!痛快!?shí)在是痛快?。 ?/p>
嘉勇公也沒想到他兒子這么猛。
再聽那些拍馬屁的好聽話,嘉勇公感覺自己不算老的臉上有點(diǎn)掛不住。
他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時候,和敵軍將領(lǐng)勉強(qiáng)打了個平手。
哪像他們家聞子越,看著漂漂亮亮,上去就是一通亂殺。
不過驕兵必?cái)?,嘉勇公不想手下的將領(lǐng)一時得意忘形,影響到下一戰(zhàn)。
“四殿下和聞冶這仗打得漂亮,只是……”
嘉勇公看看沈劣,又看看聞冶,突然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下方將領(lǐng)見他這般,自然是要問。
“大將軍,您可是有什么憂慮之處?”
嘉勇公皺了皺眉,沉聲道:“此次匈戎損兵折將,士氣必然受損。呼延瞬不是傻子,為了挽回頹勢,他肯定會親自上陣。”
提起呼延瞬,除了聞冶,包括沈劣在內(nèi)的將領(lǐng)們,神色都變得異常嚴(yán)肅。
嘉勇公要的就是這效果。
不過也不能讓將領(lǐng)們壓力太大,他寬慰了幾句,表明自己有信心贏呼延瞬。
從大帳中出來,那些將領(lǐng)再次向聞冶祝賀。
沈劣站在旁邊,表情諷刺。
如果聞冶不是主帥的兒子,他如此意氣風(fēng)發(fā),一戰(zhàn)斬三將,怕是要被這些人嫉妒死。
待眾將散開,拎著鐵盔的聞冶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沈劣。
“在等我?”
沈劣雙手抱臂,冷聲道:“在看戲。”
聞冶聽出沈劣意有所指,漫步向他走近:“好看嗎?”
沈劣朝他挑釁地一揚(yáng)眉:“還成,就是不夠精彩?!?/p>
“那殿下覺得要怎么樣,才算是精彩。”聞冶十分配合地問他。
“如果這次掛帥北上的不是嘉勇公,二公子這般勇猛無雙,蓋過一眾將領(lǐng)的風(fēng)頭,怕是得被人恨死,少不得要給你找各種麻煩?!?/p>
沈劣說著,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看起來邪性十足。
“到那種程度,才能算是精彩?!?/p>
聞冶沉默了兩秒,突然將鐵盔丟到他懷里。
沈劣下意識接住,有些不懂對方的意思。
“干什么?”
聞冶微微笑道:“證明我一點(diǎn)都不勇猛無雙,我這么柔弱,連個鐵盔都拿不動。”
沈劣一整個大無語。
緊接著,他舉起手里的鐵盔準(zhǔn)備砸過去,想要看看二公子到底柔弱到了何種地步?
聞冶不僅不阻止,還指著自己的胸膛提議。
“砸這里,只是我這個人一柔弱起來,可能又要在榻上躺幾個月?!?/p>
沈劣想到聞冶傷重時洇出來的鮮紅血跡,再看對方的臉,再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人心險(xiǎn)惡。
“軍營中物資匱乏,沒那個條件讓你柔弱?!?/p>
他想要把鐵盔還回去,卻不想聞冶背過雙手,擺明了不接。
沈劣微微皺眉,對上他的眼睛:“不要我就丟了?!?/p>
聞冶露出疑惑的表情:“剛才還說物資匱乏,現(xiàn)在東西隨手就扔,殿下,你怎么說一套做一套?!?/p>
沈劣聽他這樣強(qiáng)詞奪理,只覺得后悔,很后悔。
方才從大帳中出來,他就應(yīng)該直接回營帳休息,在這找什么破氣受。
“你到底想怎樣?”沈劣不耐煩地問。
聞冶:“拿著,等回去再給我。”
沈劣一聽這話,立即快步往回走。
到聞冶的營帳前時,他把鐵盔直接丟向聞家親兵,完事。
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營帳,和聞冶擦肩而過時,沈劣又沒管住自己的嘴。
他故作驚訝地看著聞冶,虛偽道:“二公子,你這么柔弱,走得了路嗎?”
沈劣想惡心聞冶一下:“要不要幫忙?我可以抱你回去。”
只不過話音剛落,沈劣便預(yù)感要遭。
就見聞冶笑了笑,懶聲道:“好,你抱我回去。”
……
主帥大帳。
嘉勇公聽著親兵詳述之前在戰(zhàn)場上,沈劣是如何拿聞冶的披風(fēng)擦手,神情有些迷茫。
他真是老了,完全不懂現(xiàn)在的年輕人。
周圍尸山血海的,這個手就非擦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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