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太年輕,萬一擦槍走火,我就成了沒娘疼的野草了。】
朱元璋表情古怪地掏了掏耳朵:咱標兒什么時候武藝高超到和兒媳動槍動炮了?
把標兒帶走?
咱就在宮里行走,那豈不是給了呂氏可乘之機?
不行不行。
咱得想個法子,既能滿足乖孫的心愿,還要避免標兒被前朝詬病因私廢公。
朱元璋皺著眉頭,快步離開常氏所住的宮殿,太監侍衛們緊隨其后。
當跟上陛下時,卻見陛下站在通往宮門的狹長甬道上,滿臉殺機。
“把劉御醫押去詔獄嚴加審問!”
詔獄是由皇帝直接監管的牢獄,活著進去的多,活著出來的少。
劉御醫敢對皇孫下毒手,簡直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三族也得一窩端了。
朱元璋猶不解氣,恨聲說道:“太子妃宮殿里伺候的那些人,除了今晚去請太醫的兩人,其余的全部杖八十,調去別的宮里,暗中觀察有誰和他們接觸!”
“今晚在偏殿值夜的,杖一百,不論死活,打完發配到浣衣局,永不調出!”
不中用的奴婢調到呂側妃宮里去,值夜的全部打發浣衣局去做雜務,洗衣掃地刷恭桶,任人欺凌,一輩子不得翻身。
朱元璋倒要看看,他親自插手宮中調度以后,誰還敢往常氏宮里塞亂七八糟的死士,還亂編纂一些陳氏后人,想往降將勢力的身上禍水多引,當他蠢嗎?
別說是編的,就算是真的,他連陳友諒本人都打敗了,還怕陳家后人報復?
真的是陳家后人,他就把姓陳的全部挖出來,鞭尸!
“陛下,皇后娘娘那里……”
“朕稍后親自同她去說。”
妹子生性溫良,嚴于律己,寬于待人,萬不得己是不會殺生的。
平時后宮有常氏一起幫著打點,那些慣用捧高踩低的奴婢,不會生事,但常氏在坐月子,幫手變成呂氏,搞得這些烏煙瘴氣的,還要讓他費心勞神。
“呂氏與乳母張氏有關系嗎?”
王景弘搖了搖頭。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
借機處置呂氏,沒有證據倒也無妨。
可呂氏之父呂本,熟讀詩書,兵法韜略,門生遍布,是個能人,又與淮西集團尤其是胡惟庸,走得相當親近,都已成功打入淮西集團之中,在朝堂之上有不少條舌頭替呂氏父女說話。
“這群文官真不老實,總想對咱的家事指手畫腳,沒完沒了。”
他剛坐上龍椅才七年,標兒翻過年去才二十。
有些人竟將主意打到了皇孫頭上,左右大明王朝未來的繼承人?
癡人說夢!
小小的劉御醫只是一個馬前卒。
朱元璋暗下決心:必須把參與此案的所有人,一窩端了!
牽扯太多人也沒關系,反正咱有得是耐心一家一家地殺完它!
“毛驤!”
侍衛的隊伍里,走出一個虎背蜂腰螳螂腿的俊朗青年,對著朱元璋抱拳一拜。
“你帶著夜壺去請戴思恭,往后常氏的身子就由他來調理,再出現任何差池,拿他是問!”
養在太醫院的一群酒囊飯袋,也就戴思恭年輕但信得過了。
趁著這個機會,必須好好整頓一下,把各方塞進來的眼線拔除掉。
“是!”
……
偏殿。
朱標等馬皇后親自去挑選乳母離開,迫不及待地將常氏打橫抱起,心疼又埋怨她:“地上涼,你還在月子里,再著急也要穿上鞋才是。”
“殿下你不知道剛才有多兇險……”
常氏說起來眼眶通紅,又要掉淚。
朱標生怕她哭壞了眼睛,連忙哄勸著,將妻兒一起抱上內殿的床上,給娘倆蓋好被子,觸及兩人小手冰涼,他干脆脫了靴子,盤腿坐在床上,用肚子給兩人暖手腳。
“殿下小心肚子痛。”
“我是大男人火力旺,要是我都會肚子痛,你們不是更受罪嗎?”
時值冬月,南京的天氣十分陰冷。
折騰了這么一通,別說常氏渾身冰涼,連朱雄英的哭聲里都帶了鼻音,他反正毫不客氣地把手腳放到朱標懷里暖著,順便替自己咕嚕直叫的肚子抗議一番。
“哇嗚哇嗚……”
【找不到人奶,給我喝點羊奶也行啊!】
朱雄英這么一哭,常氏感覺胸口鼓脹得難受,她抽回了朱標握緊的雙手,紅著臉問:“殿下,要不我親自喂養孩子吧。”
今天這一遭讓她想通了,靠多生皇孫立足于后宮,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張氏說她姓陳,與老朱家有血海深仇的事,不知真假。
張氏是從宮外尋來的,自然與宮內沒有瓜葛,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件事出自哪方勢力的手筆。
“榮姐……”
朱標沉吟片刻,剛要點頭答應。
卻見兒子已經收回手,抱住了常氏的胳膊,去摸胸前的衣服。
那猴急的模樣,讓他忍俊不禁。
“好。”
親自喂養的話,至少一年之內不能再考慮子嗣的問題。
他倒是沒有意見,只怕消息傳出去,前朝的言官還有呂氏背后的文官勢力,又要對他口誅筆伐,罵個不停。
當初那群人逼著他再迎一位側妃進宮時,除了罵他,還給榮姐扣上了妒婦的惡名。
“榮姐,委屈你了。”
“殿下為了顧及我的感受,一年也難得去別處一次,我不委屈。”
為了兒子的安危,說她是妒婦悍婦,她都認了。
常氏撩開衣襟,抱起兒子,將他的嘴湊了過去。
“娘的奶水可能有些稀,英兒你使勁吃,多吃幾口。”
她聽說過,開奶是很疼的,擔心朱標見她被咬傷又心疼,改了主意,她只能找借口把人支走。
“麻煩殿下把英兒的小床搬進來吧。”
朱標深深地看了一眼緊咬嘴唇的常氏,想替她分擔,卻又有心無力,話到嘴邊,只說了一個字。
“好。”
他慢步走進偏殿,當看到殿內只站了兩名父皇身邊的貼身侍衛,溫柔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起來。
“伺候英兒的人呢?”
“陛下口諭……”
等朱標聽完父皇的安排,他臉色愈發難看,身體因氣憤不住地發抖。
除了張氏,竟連劉御醫也是他們的爪牙!
好好好!
父皇讓他學習儒家治世,真給這些文官們長臉了,竟讓他們蹬鼻子上臉,想左右皇權繼承人。
“父皇要親自指派人手前來照顧英兒?”
“是,請殿下稍候,也請殿下讓娘娘寬心。”
“孤明白。”
別看榮姐剛才發了那么大的火氣,實際上她和母后一樣,不忍苛責無辜的下人。
殊不知,偷奸耍滑險些釀成大錯的人,從來不無辜,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張氏罷了。
朱標走到小床前,兩個侍衛想要搭把手,被他擺手拒絕。
“孤抬得動。”
他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平時在大臣們面前裝溫文爾雅,是因為父皇說過,打天下是父皇的事,殺氣太重會引起朝野震蕩,臣民不肯歸心。
因此才讓他浸淫儒學之道,彰顯仁德為尊。
“現在看來,他們認為我好說話,拿我當軟柿子捏了。”
朱標輕輕松松抬著百十來斤沉的實木小床,站在通往內殿的隔間,側耳傾聽著里面的動靜。
免得進去的不是時候,還得讓榮姐分心來安慰他。
床上。
朱雄英起初還有些不好意思,轉念想著這是自己的娘親,該啃就得啃。
他雙手抱住眼前的飯碗,“哇嗚”一大口。
“嘶……”
【壞了,太用力了。】
咬是不能咬的,使勁嘬吧。
為了改變娘親三年生倆的命運,這口母乳他喝定了!
誰知就在這時,外面響起夏荷姑姑的急聲呼喊。
“乳母李氏來了,太子殿下,皇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