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氣息擦過她耳廓,蘇墨嗅到他袖口殘留的雪松香,不知如何作答。
老爺子已拄杖走近,笑紋堆在眼角:“是我把人留下的,怎么不舍得?佛跳墻再燉一刻鐘就能開壇,正好給你們補補。”
蘇墨站起,他順勢攬住她纖腰,力度恰好掐在老爺子視線死角:“原來是這樣。”
蘇墨睫毛顫如蝶翅,手上枚婚戒硌得生疼,這家伙故意的。
檀木餐桌上,老爺子將翡翠羹匙分給兩人,瓷碗底沉淀著百年陳皮。
“最近小墨忙,你要多照顧她,知道嗎?”
話音未落,沈宴已夾了塊鮑魚擱在她碟中。
應承著,“理當如此。”
蘇墨:“......”
還挺會演戲。
只不過,她要如何隱晦的提醒,她不吃鮑魚這件事。
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真正高興地只有老爺子一人。
晚餐過后,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外面又下起了暴雨,老爺子順勢又留他們在這里住下。
管家自然而然的安排了一個房間。
進了臥室,剛關上門沈宴就變了臉。
“誰讓你來的。”
蘇墨冷下臉,“過壽的事我已經跟老爺子說好了。”
被貿然留下,他正要發脾氣,突然聽到門外腳步聲逼近,立刻掐滅話頭。
傭人恭敬的稟明,“少爺,少奶奶,新的睡衣給您送來了。”
沈宴換了副表情,開門拿過來,“嗯,這里不需要人伺候,出去吧。”
“是。”
屋子里再度安靜下來,蘇墨巡視四周,就一張大床,還有一個沙發,怎么睡?
沈宴個子高大,那個小沙發肯定窩不下,這里也沒有多余的被褥,突然就犯了難。
難得見她不痛快,雖然心里也是不愿意的,但他還是故意提醒,“你要是明天感冒了,老爺子那么雞賊,肯定能發現什么。”
“......”
憋氣,郁悶。
沒理會他的話,蘇墨進了浴室。
沈宴冷哼一聲,換了睡衣直接翻身上床。
睡沙發?不存在的。
半小時后,她裹著松垮的浴袍出來,發梢滴著水,一張小臉素凈無比,眼角垂著難得的柔軟。
平日里她總是冷著臉,妝容精致。
此刻皮膚卻透出嬰兒般的膚色,赤腳踩在地板上像只乖巧的小貓。
呵,這女人,不說話的時候還順眼點兒。
他大喇喇的躺在床上支起大長腿,好整以暇的盯著她如何自處。
沒想到,她一言不發。
下一秒人已經繞到床頭的另一邊,掀開被子背對著他躺了下去。
睡衣還沒來得及換,她想著等沈宴睡著,再偷偷換吧。
因為單純的不想跟他多說一句話。
沈宴:“......”
隨手惡狠狠地關上燈,重重地翻了個身。
黑暗中他死死的盯著女人的背影,滿腹憤怒無處發泄,之前說那番話是為了激她,結果人家壓根不在意。
真有她的!
隱隱傳來沐浴露香,也不知道怎么的,漸漸地他竟睡著了。
等第二日醒來時才驚覺,他原本可是有入睡困難癥。
陽光從窗戶縫里透進來,屋子一點點亮起。
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轉過了身子,背還埋在陰影里,側臉的輪廓被晨光照得模模糊糊。
眼瞼垂著,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碎影子,鼻子挺挺的,嘴唇微微翹起。
沈宴第一次仔細的觀察她的長相。
不知過了多久,一縷陽光突然斜切過窗欞,像被剪開的金色薄紗,輕輕覆在她臉上。
睫毛在光影中顫了顫,她眉心微蹙,似要抵擋這驟亮的溫度,卻終究沒睜開眼。
側臉的陰影褪去,五官在光束里纖毫畢現——眼瞼薄如蟬翼,鼻尖凝著細小的光點,唇角翹起的弧度被鍍上一層琥珀色。
窗外又傳來一聲鳥啼,她睫毛抖落幾粒光斑,緩緩睜開眼,瞳孔里浮起一層淺金色的漣漪。
沈宴還沒來得及移開視線,女人慵懶的樣子猝不及防的撞入他的眼眸。
四目相對。
沉寂良久,喉嚨滾動著壓抑。
蘇墨這才緩過神來,掀開被子直奔浴室。
關門聲傳來,沈宴低咒一聲,剛剛他是看走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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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繼洗完漱,一前一后下了樓。
晨光從雕花窗欞滲入,在鋪著暗紋地毯的樓梯上投下斑駁光影。
蘇墨隨意的綰好發髻,沈宴已先一步落座,傭人正將銀匙舀入瓷碗,慢攪著稠白的燕窩粥。
管家老吳躬身添置筷架,忙不迭壓低嗓音:“少爺少奶奶,老爺吩咐您二位先慢用,他約莫還要一盞茶的時辰才起。”
話音未落,傭人清順勢將粥碗推至二人面前。
蘇墨無聲點點頭。
沈宴懶散的應了一聲,“嗯。”
管家退后幾步候著,當著他的面也不好不互動。
隨手給她夾了個蟹黃包到碟子里,語調溫柔,“多吃點,瞧你瘦的。”
不知如何回應的她只道了句,“好。”
之后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也不知道老爺子是不是故意的,特意等他們吃完了才過來。
管家聽到動靜,趕緊上前攙扶,入目之處,老爺子拄著雕花拐杖走進餐廳,兩人立刻起身相迎。
桌上擺著殘羹冷炙,傭人正要收拾,老爺子擺手制止:“晚點收。”
他慢悠悠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目光掃過沈宴:“臨走時去祠堂給你母親上上香,小墨還沒見過。”
沈宴點點頭,“好。”
老爺子感慨道,“當年我娶你母親,聘禮是整整十八條街的鋪子。之前贈予你們那幅《百子圖》可曾仔細看過?”
蘇墨低著頭斟茶未答,這暗示太明顯不過。
偏偏沈宴顧左右而言他,“您該用餐了。”
老爺子氣哼哼,喉間溢出一句,“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沈宴抿了口茶,“沒有我能結婚?”
“......”
蘇墨本不想插嘴,但又怕一時半會走不了,便硬著頭皮應下,“兒媳明白了。”
本欲發火的老爺子聽到這一句,又樂呵起來。
“哼,我今天不與你計較,你小子算是沾了你媳婦兒的光。”
沈宴倒是有些意外她接了話茬,不過仔細想想也能想通,這會兒她應該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