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潮水退到石堤下時,夜霜楓踩著被海鹽侵蝕的青石板,望著港灣里密密麻麻的桅桿。波斯商隊的三桅帆船旁,停著艘掛著星月旗的南洋寶船,船首木雕的海馬眼睛,正是用慕容雪商改良的琉璃貓眼石制成,在晨光中流轉著七彩光斑。
“那是大食國的‘新月號’,”阿依莎的琉璃面紗在海風中輕顫,“船主賽義德掌握著馬六甲的香料航線,卻被閩南商會用‘季風算’困了三個月——他們故意謊報漲潮時辰,逼賽義德低價拋售乳香。”
慕容雪商掏出青銅羅盤,指針在“潮汐算”刻度盤上劇烈擺動:“閩南商會用的是《海島算經》的‘望海島法’,在礁石群設了假燈塔。”她忽然指向遠處礁石,“看那些石柱,間距暗合‘勾股’之數,漲潮時會形成回流,普通船只根本出不去。”
夜霜楓摩挲著玄鐵算盤,算珠在“潮汐”與“季風”之數間跳動。他早從鐵算翁的秘檔得知,閩南商會是瑯琊王氏的南洋爪牙,專門壟斷香料貿易。“賽義德船主,”他向大食商人拱手,“在下能幫貴船算出真正的出港時辰,條件是——”他晃了晃飛錢密押票,“用香料換我們的‘航海算籌’。”
賽義德的鷹瞳掃過算盤:“聽聞霜楓商號能破‘季風算’,若真能讓新月號出海,我愿簽十年香料契約。”他忽然盯著慕容雪商腰間的機關梭,“但得留下這位姑娘,破解船上的‘星象羅盤’。”
慕容雪商卻舉起琉璃棱鏡,對準礁石群的假燈塔:“不用留我,只要按算籌移動第三、第七根石柱——”她算出潮汐回流的“消長數”,“卯時三刻,海水會在石柱間形成‘之’字流,正是出港的‘天樞位’。”
賽義德半信半疑地傳令起錨,當船舵轉到慕容雪商指定的方位,新月號竟真的順利穿過礁石群,桅桿上的星月旗獵獵作響。他大喜過望,從艙中搬出五箱乳香:“這是馬六甲的‘液體黃金’,按貴號的契約,先付三成訂金——”他忽然壓低聲音,“我知道南洋有座‘星墜島’,島上的占星臺藏著商道九印中的‘舶印’線索。”
當天午后,霜楓商號的“四海錢莊”分部在泉州開業。門匾用南洋鐵木制成,匾額右下角暗刻著錢印、舶印的復合紋——這是夜霜楓的“連環印”策略,用九印殘片組合增強信威。慕容雪商設計的“航海算籌”擺在顯眼處,每根竹籌刻著不同的潮汐、星象數據,竟比閩南商會的“季風算”精準三倍。
“好膽!”閩南商會的會長陳弘文帶著二十名護院闖入,腰間玉牌刻著交叉的船槳與算盤,“敢在老子的碼頭開錢莊,不怕船底被鑿洞?”
夜霜楓不慌不忙地打開波斯琉璃瓶,瓶中裝著從新月號得來的“星象沙”:“陳會長可知,貴商會的‘季風算’用的是‘后天八卦’,而大食國的星象羅盤用‘先天八卦’?”他將星象沙灑在算籌上,竟顯出閩南商會私扣三成香料的暗賬,“這些沙粒,正是貴會藏在‘天樞礁’的私貨留下的。”
護院們面面相覷,他們都知道天樞礁是商會的秘密囤貨點。慕容雪商趁機啟動機關梭,銀絲纏住陳弘文的算盤,梭頭的朱砂痣對準玉牌:“陳會長的算盤珠子少了兩顆‘五珠’,怕是算不清‘三成抽成’的賬吧?”
陳弘文臉色鐵青,正要發作,港灣方向傳來喧嘩。賽義德的新月號折返,載著十艘大食商船,船舷上掛滿霜楓商號的“算珠商旗”。波斯胡姬們捧著琉璃燈,在海面拼出“四海錢莊,舶算通洋”的光影字,引來無數海鳥盤旋。
“陳會長,”夜霜楓遞上飛錢票,“貴商會若愿加入‘舶算同盟’,過往船只的‘季風算’費用,我們替商戶出了。”他指向漸漸靠岸的商船,“否則,大食商人會把貴會的‘暗礁陣’畫在航海圖上,以后怕是沒船敢進泉州港了。”
陳弘文的算盤珠子在掌心捏得咯咯響,他忽然看見四海錢莊的地下金庫,竟用從太行鐵礦運來的玄鐵門,門上刻著商道九印的淺浮雕——這是用鐵印殘片的“玄鐵精礦”鍛造,尋常刀劍難傷分毫。
“好,老子簽!”他咬了咬牙,“但你們得幫我破解星墜島的占星臺,那里藏著閩南商會的‘季風算經’,還有……”他壓低聲音,“當年瑯琊王氏沉海的鹽印殘片。”
當夜,三人隨陳弘文的快船駛向星墜島。占星臺位于孤島山頂,十二根石柱對應十二星象,中央石臺上的“舶印羅盤”已殘破不堪,指針斷裂處纏著半片商字紋絲綢——正是慕容雪商母親的遺物。
“舶印主航海,”慕容雪商摸著羅盤刻度,“需集‘潮汐、星象、季風’三算合一。”她忽然發現石柱上的算籌,與在茶馬古道得到的茶印殘片紋路相合,“當年兩位夫人曾在此設‘航海九算陣’,每根石柱對應商道九印的一氣。”
夜霜楓掏出錢印、鐵印殘片,與羅盤中心的凹槽相合,玄鐵算盤突然發出清越的共鳴。算珠自動排列成航海圖,標著南洋私港的方位:“陳會長,貴商會的‘季風算經’,其實是我母親當年留下的‘舶算雛形’,可惜被王氏篡改了星象數據。”
陳弘文驚得跌倒在地,他終于明白為何閩南商會的算經總是差之毫厘——原來核心數據早被調換。慕容雪商趁機修復羅盤,用波斯琉璃補上斷裂的指針,羅盤中心竟浮現出完整的“舶印”圖案,印面刻著“航”字,與其他殘片共振時,海面突然浮現出暗礁分布圖。
“天亮前出發,”夜霜楓對賽義德說,“按羅盤指針,能找到馬六甲的‘星墜私港’,那里沒有王氏的關卡,香料可直接運往泉州。”他忽然望向星空,“舶印現世,意味著南洋商路不再被壟斷,就像這羅盤的指針,終將指向真正的航向。”
破曉時分,四海錢莊的地下密室里,陳弘文交出了藏在天樞礁的鹽印殘片。夜霜楓將其與舶印、錢印擺成三角,算珠在玄鐵算盤上自動拼出“南洋私港”的方位。慕容雪商則在航海圖上標注“舶印九陣”,每處都對應著商道九印的潛在藏處。
而在金陵的瑯琊王府,王崇古盯著密探送來的“舶印現世”密報,手中的鹽引突然斷裂。案頭的南洋海圖上,星墜島的標記被紅筆圈住,旁邊寫著“舶算破局”四字。他忽然冷笑,提起狼毫在給二皇子的信中寫:“夜霜楓已染指南洋,若再不出手,黑蛟幫的漕運,怕要成了他的‘舶算’棋子。”
五更天,霜楓商號的信鴿掠過泉州港,鴿尾系著的,是用星象沙寫成的“舶印現世,海路大通”八字。這是他們向南洋商團發出的邀約,也是商道九印征程的新章。夜霜楓知道,前方的南洋私港中,還有更多的商路、更多的算學、更多的商道秘密等著他們,但他不怕,因為他手中有舶印的羅盤,心中有四海的商賈,肩上有商道的未來。
海浪拍打著石堤,新踩出的腳印通向碼頭,通向星墜島,通向每一處有海風、有帆船、有商賈的地方。這些腳印,終將連成一片,匯集成一股不可阻擋的商道洪流,沖垮所有壟斷的壁壘,讓昭明王朝的經濟死水,變成通江達海的活流。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