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熱鬧的長街掛起精美絕倫的燈籠,叫賣聲不絕于耳,岸邊船坊笙歌鼎沸,火樹銀花,絢麗至極。
葉書延在前面走著,紀謹落后他半步。
兩位玉樹臨風的男子走在街道上,難免吸引了路人的駐足與目光。
葉書延仿若未聞,步伐沉穩,一雙淺眸春水盈盈。
入夜的春日依舊有幾分寒涼,葉書延在碧水清長衫外加了一件竹月外披,更加襯得人豐神俊朗。
走了些許時候,葉書延側身詢問身后的紀謹:“紀公子可否想買一盞花燈?”
兩人皆在外換了稱呼,葉書延不再稱呼紀掌柜,得了他一句葉公子,便也稱呼一句紀公子。
紀謹左右看了幾眼,琳瑯滿目的花燈看的眼花繚亂,他一時也挑不出來自己心儀的。
紀謹雖能夠喚一句葉公子,哪里真的能夠如此不知禮數,他踟躕片刻反問葉書延一句:“不知葉公子喜歡什么式樣的?”
葉書延轉首不再看著紀謹,眼眸晃過道路兩旁的花燈,每一盞好似乎都獨具匠心,螃蟹燈、飛鶴燈栩栩如生,珠燈與千角燈華麗奪目。
葉書延不喜歡挑選,入了他眼的東西,他就想要。
驀然間,懸在一小攤前的魚燈吸引了葉書延的目光。
那小魚燈沒有太過華麗的裝飾,只在鱗片上染了些顏色,然而胖嘟嘟的嘴里似乎還含著泡泡,極其可愛。
葉書延走到小攤前站了稍許時候,朝賣燈的老翁問道:“老人家,少年郎,一般都喜歡什么樣的燈?”
賣燈的老翁笑道:“這少年郎生性恣意,自是喜歡些有趣的,比如螃蟹燈,兔子燈,還有滾燈。”
葉書延的嘴角淺淺的勾起一個弧度,他伸手將懸掛的小魚燈拿下,問道:“少年郎,會喜歡這一盞嗎?”
老翁應聲:“自是喜歡的。”
也不知這話是真是假,便是假的,老翁為了賣燈,恐也會說成真的。
葉書延拿著燈仔細的瞧著,忽然無聲的勾唇。
他自一旁的花燈之中又拿了一盞兔子燈,從荷包里拿出一兩銀子遞給老翁。
“公子,兩個花燈不值這么多。”老翁急忙道。
葉書延思慮須臾,朝身后轉頭,不遠處的侍衛走上前又拿了一個螃蟹燈和一個滾燈,隨后給了老翁一兩銀子。
老翁看著眼前高大的侍衛,不敢再說什么拒絕的話語,顫巍巍的接過銀子,看著葉書延說道:“多謝公子。”
葉書延輕輕搖頭,將手里的兔子燈遞給紀謹,“不知紀公子可喜歡這一盞?”
紀謹接過兔子燈,頷首回答:“自是喜歡的。”
繼而又笑吟吟的詢問葉書延:“葉公子喜歡這一盞小魚燈?”
葉書延回道:“瞧著可愛。”
紀謹點頭不語,這魚燈確有幾分可愛。
不遠處,戴著奇怪面具的兩人偷偷摸摸的躲在賣花燈的攤子后,躬著腰借花燈遮擋著兩人的蹤跡,睜著極大的眼睛窺視葉書延與紀謹的行跡。
看到紀謹接過葉書延遞來的兔子燈,裴繁錘著林關月的大腿,“狗東西,就拿著這些哄人玩呢!”
林關月伸手握住裴繁的手腕,“你打對面那人去,打我做什么?”
裴繁嫌棄的看了林關月一眼,“要不是你不會武,咱至于這般偷偷摸摸的嗎?”
“你還好意思同我說這種話!”林關月憤憤不平:“是我喜歡紀謹嗎?是我想要跟著那位嗎?也不怕明日我爹就把我腿打斷,也不怕……”
裴繁心虛的捂住林關月的嘴,“我知錯了,您大人有大量,看看這一下步我們該如何行事?”
賣花燈的小姑娘盯著兩人,生怕是偷花燈的小賊。
可她從未見過,這般明目張膽的小賊。
林關月扯下裴繁捂嘴的手,朝他勾勾手指,“跟我來。”
隨后兩人躬著腰偷感極重穿梭在人群之中。
到了河岸邊,林關月拉著裴繁躲在一個賣花少年身后。
他指著岸邊的兩條小船,“我早就算好了,待會我讓人去詢問紀謹可否要泛舟湖上,葉書延既是要與紀謹培養感情,那還有什么比兩人單獨在湖面賞景更加愜意之事?”
“你先上左側那一條小船,等到紀謹上船之后我派人攔著葉書延片刻,船夫我早就交代好了,等紀謹一上船立馬離岸。”
林關月朝裴繁挑挑眉,得意的問道:“我這主意怎么樣?你與心悅之人在湖面上互訴情誼,再過一柱香,放河燈之人多了,這湖面上皆是花燈,那景致,美輪美奐。”
“月色撩人,美景醉人,你與紀謹,情誼綿綿~~”
裴繁激動的扣住林關月的肩膀,贊嘆道:“能在如此短時間內安排好這一切,林關月,確實足智多謀。”
林關月得意洋洋挑眉,“快上船吧!靜待心上人的到來。”
裴繁重重的點頭,“多謝!”
話落便邁著急促的步伐往小船的方向走,臨至船只之時,一個箭步進入船篷之中。
船只晃動,裴繁身著一身黑衣,行動快速,無人看到黑夜之中有這樣一人進入了岸邊的船上。
仿若一陣春風,拂過無痕。
裴繁坐在船篷里,曲著筆直的雙腿,環抱著雙手,微微后仰靠著篷壁,令人看了便不由自主的感嘆,好一副風流不羈的模樣。
雖面上從容不迫,這心里卻是略微忐忑。
初次做這樣雞鳴狗盜的事情,著實是有失風范。
裴繁又忍不住想,紀謹知曉他在船里會不喜嗎?會接受與他一同游湖的邀請嗎?
或是為他的無理感到惱怒,屆時命船夫往回走,依照裴繁的性子,他也不會攔著。
葉書延知道他在船篷里,還與紀謹一同游湖賞燈,會不會怒火中燒?
想到此處裴繁便不由自主的勾唇,這宣戰之后的第一夜,他贏定了。
過了許久,外面傳來了紀謹和葉書延的聲音,裴繁聽到他們確定上船游湖,隨后旁邊的船只晃動離岸。
頃刻間,裴繁所在的這一條船也晃動起來,船夫看著第二個人上了船,便立即撐船離岸,不敢有片刻耽擱。
心跳紊亂,裴繁暗壓下自己的忐忑,故作無知的倚著篷壁,好似,一切都只是一場巧合。
船簾被掀起,黃色的燈光暈染了昏暗的船篷,裴繁雙眸瀲滟,滿含情誼的目光先落到眼前的花燈上,隨后移向花燈后的人。
觸及那一雙如水無波的雙眸,裴繁驚愕失色,整個身子彈跳后退,震驚的喊道:“葉書延,怎么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