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的后背緊貼著冰涼的落地窗玻璃，窗簾絨布刺得她后頸發癢。
裴硯的手掌覆在她腰后，體溫透過薄衫滲進來，像塊燒紅的炭，卻壓得她心跳更急——樓下電梯“叮”的一聲時，她甚至聽見自己耳膜嗡嗡作響。
鑰匙插進鎖孔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蘇棠盯著窗簾縫隙里透出的昏黃燈光，看見一道影子先漫進來，是蘇婉兒的駝色羊絨大衣下擺，沾著夜露的水珠在地面洇出深色的痕。
“咔嗒”，玄關燈亮了。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蘇棠數著那聲音，一下，兩下，第三下停在書房門口。
她能聽見蘇婉兒的呼吸聲，比平時重，帶著點急促，像是剛跑完步。
“《茶花女》...”蘇婉兒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點疑惑的尾音。
蘇棠的指甲幾乎掐進裴硯手背——那本書被她抽出來時沒放好，書脊歪斜著露出半截，在書架上格外扎眼。
窗簾后的兩人同時屏住呼吸。
蘇婉兒的腳步聲逼近，蘇棠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熟悉的白檀香水味，和前世靈堂里她跪在前父墓前時用的同款。
“啪”，書房頂燈被按下。
蘇棠眼前驟然一亮，透過窗簾縫隙，她看見蘇婉兒站在書桌前，正低頭盯著那本被翻亂的書。
對方的手指緩緩撫過書脊，突然頓住，猛地抬頭看向窗簾。
四目相對的瞬間，蘇棠的血液幾乎凝固。
蘇婉兒的瞳孔驟縮，口紅被她咬出一道裂痕，嘴角卻扯出個笑：“蘇棠？
裴硯？“她一步步逼近，高跟鞋跟敲得地板咚咚響，”躲在窗簾后面做賊？“
裴硯松開蘇棠的腰，上前半步擋在她身前。
蘇棠能看見他肩背繃緊的線條，像頭蓄勢待發的狼。
“我們找證據。”蘇棠繞過裴硯，直視蘇婉兒發紅的眼尾，“證明你當年偽造合同，聯合李明坑害蘇家的證據。”
蘇婉兒的笑僵在臉上，指尖死死摳住《茶花女》的書脊，硬殼封面發出吱呀的聲響：“證據？
你有什么資格說證據？
當年是你自己蠢，把蘇家搞破產！“她突然扯開抽屜，金屬拉手撞在桌沿發出脆響，再抬頭時，掌心多了把水果刀，刀刃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蘇棠的呼吸一滯。
那刀是她去年送蘇婉兒的生日禮物，刀柄刻著“平安”兩個字，此刻卻被對方握得指節發白。
“別過來！”蘇婉兒舉著刀后退，撞翻了旁邊的花瓶。
陶瓷碎片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你們以為我怕？
當年我能讓蘇家完蛋，現在就能讓你們...“她的聲音突然發顫，刀尖抖得厲害，”滾出去！“
裴硯的手悄悄扣住蘇棠手腕，拇指在她脈搏上輕壓兩下——那是他們約好的“冷靜”暗號。
蘇棠深吸一口氣，往前邁了半步：“姐，你記得嗎？
小時候我偷喝你藏的蜂蜜柚子茶，你追著我跑過三條街，最后把茶分我一半。“她喉嚨發緊，前世蘇婉兒跪在靈堂掉眼淚的臉和此刻扭曲的臉重疊，”你想要的從來不是這些，對嗎？“
蘇婉兒的刀尖垂了幾分。
她盯著蘇棠頸間晃動的銀勺子，那是蘇家老宅火災后唯一幸存的東西，勺柄上“棠棠”兩個字被磨得發亮。
有那么一瞬間，她眼底閃過掙扎，可下一秒又狠狠咬牙：“少來這套！
你以為我會信？“
警笛聲突然刺破夜色。
蘇棠聽見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阿誠喊“這邊”的聲音。
蘇婉兒臉色驟白，刀當啷掉在地上。
門被撞開的剎那，她踉蹌著后退，撞在書桌上，那本《茶花女》“啪”地翻倒，夾在書脊里的合同飄了出來。
“蘇婉兒，涉嫌偽造商業合同、惡意轉移資產，現在正式逮捕你。”為首的警察亮出證件，給蘇婉兒戴上手銬時，她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哭腔：“蘇棠，你贏了...可你以為這就完了？”她盯著裴硯，“當年害蘇家破產的，可不止我一個！”
蘇棠的心臟狠狠一縮。
裴硯的手掌按在她后頸，力道重得幾乎要把她按進懷里：“帶下去。”
...
法庭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蘇棠肩頭。
她盯著被告席上垂頭的蘇婉兒，聽法官宣布“有期徒刑七年”時，喉嚨里像塞了團棉花。
前世她跪在雨里求警察再查一遍時，也是這樣的陽光，曬得人皮膚發疼。
“走吧。”裴硯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梢，指腹蹭過她眼下淡淡的青，“帶你去吃酸辣粉？”
蘇棠被他拉著往外走，剛到法院門口，手機在包里震動起來。
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是國外。
她按下接聽鍵，那邊沉默了兩秒，傳來道沙啞的男聲：“蘇棠，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
“當年...蘇家倉庫那場火，”對方輕笑一聲，“我在現場。”
嘟嘟的忙音響起。
蘇棠捏著手機的手在發抖，抬頭時正撞進裴硯關切的眼神。
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把手機塞進他掌心：“有個陌生電話，說...說和蘇家火災有關。”
裴硯的瞳孔驟然收緊。
他握住她的手，溫度燙得驚人：“查，現在就查。”
風掀起蘇棠的裙擺，吹得她頸間的銀勺子輕輕晃動。
遠處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在說，那些被灰燼掩埋的真相，終于要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