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與其說是被餓醒的，不如說是被身體的生物鐘叫醒的。
寧清歡揉著眼睛爬起來，決定給家人做頓早飯。
然而，當她走進那低矮的灶房，打開那被蟲蛀的櫥柜，發現里面空空如也。
旁邊幾個陶罐，一個裝著小半罐糠米，一個裝著一小撮粗鹽，還有一個空的。
寧清歡傻眼了。
昨天那野菜疙瘩湯和糠米飯，已經是這個家的極限了？
她空間里的種子倒是種下去了，靈泉水也澆了。
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成熟？
難不成這幾天得喝西北風？
這沒有食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這時，身后傳來腳步聲。
劉翠蘭端著個破木盆走進來，看到灶房里有人影，嚇了一跳。
“清歡？娘的乖寶，你怎么起這么早？是餓了嗎？娘給你煮雞蛋吃，你等著啊！”
說著走到墻角，蹲下身，從破舊的壇子里掏出雞蛋。
似乎覺得不夠，咬咬牙，又伸手進去再掏出一個。
看著她這藏寶似的動作，寧清歡心里不是滋味。
她知道家里統共就養了那么幾只瘦雞，一天能下個蛋就不錯了。
她這幾天，可是天天一個雞蛋。
寧清歡搖頭，“娘，我不吃雞蛋。給妹妹吃，她還在長身體，需要補補。”
她營養夠的，倒是寧小柔還在成長期，可不得先緊著。
劉翠蘭一聽，聲音都拔高了些。
“那怎么行，你妹妹皮實好養活。你不一樣，你從小錦衣玉食的，得精細。”
同樣是閨女，這偏心得也太明顯了吧？
她當即板起了臉，“娘，我說給妹妹就給妹妹。我身體好著呢，不用吃這個。”
劉翠蘭被她這少有的強硬態度，弄得一愣。
“行，娘知道了。那你們姐妹倆一人一個，總行了吧？”
這已經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雞蛋煮好后，寧小柔也出來了，等她發現自己的碗里有雞蛋時，揉著眼不敢相信。
劉翠蘭說，“傻孩子，看什么呢？這雞蛋是你姐給的，快吃吧，熱乎著呢！”
寧小柔受寵若驚，她沒立刻吃，反而舉起來遞向寧清歡。
“姐，你吃。我……我吃糠米飯就行。”
小丫頭聲音細細的，帶著點怯生生，但眼神很堅定。
寧清歡心里微微一動。
這小丫頭倒是挺懂事，不過，她知道對付這種心思敏感又有點自卑的小孩，不能太溫和。
你越推讓，她越不敢要。
于是，寧清歡眼神淡淡地掃過去，“讓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廢話？”
寧小柔果然被唬住了，小身子輕輕一顫。
她看看手里的雞蛋，又瞅了眼姐姐冷淡的神情，小口小口地咬了起來。
真香！
蛋黃糯糯的，她好久沒吃過雞蛋了。
姐姐現在看著兇，但不像以前那樣總是哭哭啼啼抱怨，她好喜歡現在的姐姐。
早飯過后，寧清歡在家找了把鐮刀和背簍。
劉翠蘭瞧她這架勢，忙問：“乖寶，你這是要去哪？”
寧清歡，“娘，我去山上轉轉，看能不能找點野果野菜啥的。”
劉翠蘭一聽就急了，“我的傻閨女，山上有啥好去的？娘等會去看看就是了。”
她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愁苦。
“這附近山上的野菜，都快被村里人給薅禿了，現在雖說是初夏，野菜剛冒頭，長得快，可也架不住這么多人天天去薅，你就別去了。”
這饑荒年月，能入口的東西，早就被人搜刮干凈了。
寧清歡不為所動。
別人找不到，不代表她找不到。
她有空間和靈泉水，體力和感知力都比普通人強點。
“娘，我就去轉轉，您別跟著了，在家歇著。”
說完，目光落在旁邊滿臉期待的寧小柔身上。
這小丫頭，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寧清歡嘴角彎彎，“妹妹想去的話，就一起。”
寧小柔眼睛亮了，“想去想去，姐，我跟你去。”
她趕緊跑過去，殷勤地搶過背簍。
“姐，背篼我來背，我力氣大。”
那小身板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背著比她還寬的背簍，卻挺直了腰桿，一臉“我很能干”的驕傲表情。
寧清歡沒跟她搶，由著她去了。
姐妹倆一前一后，就這么出了家門，往村后的山腳走去。
清晨的村子，已經有了些生氣。
路上遇見幾個村民，扛著鋤頭或背著背簍，大概也是想去山上碰碰運氣。
當他們看到寧清歡，這個曾經的“千金小姐”，如今也拿著鐮刀要去山上時，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一個蹲在門口擇野菜的老婆子，嘬著沒牙的嘴，對旁邊的人努努嘴。
“瞧見沒？寧家那個嬌小姐，也要上山刨食了？”
旁邊一個精瘦的漢子扛著鋤頭，嗤笑一聲。
“哼，再金貴有啥用？到了這地界，還不是得跟咱一樣，土里找食吃？”
“前幾天還哭著喊著要回城，這驕傲也撐不了幾天了，沒吃的，餓急了，啥活都得干。”
另一個挎著籃子的婦人湊過來，“哎，你們發現沒？這假千金好像是有點不一樣了。昨天劉翠蘭不是去尋人嘛，聽說后來還帶回來一個男人？”
這話頭一起，立刻引來了更多的好奇。
“啥？男人？真的假的？”
“那敢情好，要說這寧家二房，就缺個頂梁柱。但凡有個男人幫襯著，日子也不至于苦成這樣。”
“可不是，劉翠蘭一個人拉扯三個閨女，真是不容易。”
先前那老婆子又開口了，語氣帶著幾分了然和同情。
“唉，也難怪她當初動了那樣的心思，把親閨女換出去，想讓閨女過好日子……”
議論聲慢慢的聽不見了，寧清歡帶著妹妹沿著山路往上走，心里卻想著那些村民說的話。
作為母親，想讓自己的孩子過上好日子，這本身沒錯。
但別人的閨女，就活該倒霉嗎？
那個真正的寧家千金，本該錦衣玉食，卻因為這一調包，硬生生在鄉野之地，吃了十幾年的苦。
難怪事情敗露，原主被送回來時，那位養母氣得當場跟她斷絕關系。
這換成誰，不氣啊？
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居然是別人處心積慮換來的，自己的親骨肉卻在外面受苦，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偏偏原主那個傻白甜，覺得自己回去認個錯，就能像以前一樣，繼續做那富貴人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