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長安街頭,寒風裹挾著零星細雨,將青石板路澆得發亮。顧月曦蜷縮在大理寺偏廳的暖爐旁,望著案上搖曳的燭火,思緒仍沉浸在白日里那具觸目驚心的尸體上。宣紙上未干的墨跡暈染開來,將她潦草的字跡襯得愈發凌亂。
“姑娘還未歇息?”沈云舟推門而入,玄色披風上還帶著雨水的痕跡。他隨手將一疊卷宗擱在案頭,目光掃過顧月曦蒼白的臉色,“若是害怕,明日便讓侍衛送你回驛館。”
“我沒事!”顧月曦猛地抬頭,聲音不自覺拔高。她深知此刻離開意味著什么——不僅會失去解開穿越之謎的機會,更會錯過這場案件背后隱藏的真相。強壓下內心的不安,她指著卷宗問道:“可有新線索?”
沈云舟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他展開一幅輿圖,燭光照亮長安密密麻麻的坊市標記:“謝蔣時查到,死者生前最后出現的地方是平康坊的醉仙樓。那是長安權貴常去的銷金窟,而周顯......”他指尖重重落在城東刑部衙門的位置,“昨日辰時剛去過那里。”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翟鶴命渾身濕透地沖進來,腰間的橫刀還在滴水:“沈少卿!東市綢緞莊發生命案,死者同樣是被剝去皮膚!”
顧月曦只覺胃部一陣抽搐。她強撐著站起身,卻被沈云舟攔住:“此次太過兇險,姑娘留在此處。”
“我能幫忙!”顧月曦脫口而出,“我......我能看出常人注意不到的細節!”她想起書中曾提到,這類連環案件的兇手往往會留下獨特的犯罪標記。若能找到那個關鍵線索,或許就能打破僵局。
沈云舟凝視她片刻,最終點頭。一行人冒雨疾馳至東市,只見綢緞莊內一片狼藉。死者是位年輕繡娘,雙手被絲線死死纏住,脖頸處的皮膚被整齊剝下,如同一幅慘白的綢緞鋪在織機上。
“手法比之前更加嫻熟。”姜念初蹲在尸體旁,手中銀針已變成詭異的青黑色,“兇手不僅精通解剖,還對毒物有所研究。死者在被剝皮前就已中毒,所以沒有掙扎痕跡。”
顧月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在案發現場逡巡。突然,她注意到織機邊緣有幾縷金色絲線,與尸體指甲縫里的金粉極為相似。“你們看!”她指著絲線說道,“這些金線與貢品中的鎏金器皿......”
“顧姑娘所言極是。”謝蔣時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玄甲上的水珠滴落在她手背,驚得她一顫。這位素來冷峻的金吾衛將士難得露出思索神情,“我在醉仙樓打聽到,有人見過死者與一位戴鎏金面具的人交談。”
就在這時,一陣陰笑突然從屋頂傳來。眾人抬頭,只見夜色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過屋檐,月光照在他腰間的玉佩上,正是義莊后院發現的同款紋飾。
“追!”沈云舟率先躍上屋頂,翟鶴命和謝蔣時緊隨其后。顧月曦正要跟上,卻被姜念初一把拉住:“此處危險,我帶你回大理寺。”
回府的路上,顧月曦仍心潮起伏。她隱隱覺得,這些看似無關的線索正在編織成一張大網,而幕后黑手的身份,恐怕遠比書中描寫的更加復雜。尤其是那枚皇室玉佩,讓她想起書中提到的一樁秘辛——二十年前,當今圣上的胞弟離奇失蹤,據說失蹤前佩戴的正是一枚金絲纏枝玉佩。
第二日清晨,顧月曦在大理寺牢房見到了被抓的嫌疑人。那是個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渾身散發著腐肉氣息,指甲縫里還殘留著金粉。然而當沈云舟開始審問時,顧月曦卻發現了不對勁——此人眼神呆滯,回答問題前言不搭后語,完全不像是能策劃出如此精密案件的兇手。
“他在裝傻。”顧月曦低聲對沈云舟說道,“真正的兇手不可能親自犯案,這個人......只是替死鬼。”
沈云舟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姑娘可有證據?”
顧月曦咬了咬牙,指著嫌犯手腕上的紅痕:“這些勒痕說明他曾被捆綁。若真是兇手,怎會留下這樣的破綻?”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喧嘩聲。周顯帶著一隊刑部衙役闖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幾位身著華服的宗室子弟。為首的年輕王爺把玩著手中折扇,目光輕蔑地掃過眾人:“沈少卿好大的官威,竟敢隨意抓捕皇親國戚的家仆?”
沈云舟神色未變,從容行禮:“三殿下誤會了。此人涉嫌連環剝皮案,大理寺依法辦案。”
“證據呢?”周顯冷笑著從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有人舉報,沈少卿濫用職權,故意栽贓嫁禍。倒是這位顧姑娘......”他的目光落在顧月曦身上,“來歷不明,卻能屢屢‘發現’關鍵線索,不知是何方神圣?”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顧月曦感覺后背發涼,她終于明白,這場案件早已不是單純的兇殺案,而是朝堂各方勢力角逐的戰場。而自己,這個突然出現的“異鄉人”,無疑成了最好的突破口。
“夠了!”沈云舟突然抽出佩劍,劍刃直指周顯,“大理寺辦案輪不到刑部插手。若三殿下執意阻撓,休怪我沈某不顧皇室顏面!”
三殿下臉色驟變,正要發作,卻被身后的老太監悄悄拉住。臨走前,周顯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月曦一眼:“顧姑娘,在這長安城里,有些秘密,還是不知道的好。”
夜幕再次降臨,顧月曦獨自站在大理寺的回廊上。遠處的朱雀大街燈火輝煌,可她卻感覺寒意透骨。她想起在現代時,總抱怨生活平淡無趣,如今真的置身于這波譎云詭的大唐風云中,才明白平淡的珍貴。
“在想什么?”謝蔣時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后,手中捧著一件披風,“沈少卿讓我給你送件衣服。今夜子時,我們要去醉仙樓查探,你......”
“我要去。”顧月曦轉身,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已經知道兇手的作案規律了。這些案件看似隨機,實則都與貢品運送路線有關。而醉仙樓,正是下一個關鍵地點!”
謝蔣時凝視她片刻,最終點頭。月光下,他的側臉剛毅如刀削,眼神中難得露出一絲敬佩:“但愿你是對的。否則,我們所有人,都將萬劫不復。”
子時,醉仙樓依舊歌舞升平。顧月曦換上一身胡姬裝束,隨著沈云舟等人混入人群。樓上雅間里,三殿下正摟著歌姬飲酒作樂,而隔壁包廂內,一位戴著鎏金面具的神秘人正在與周顯密談。
顧月曦屏住呼吸,努力分辨著他們的對話。突然,她聽到“二十年前舊案”幾個字,心臟猛地一縮。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尖叫——又一具尸體被發現了,這次是醉仙樓的樂師,皮膚被剝下,做成了琵琶的蒙皮......
混亂中,顧月曦與眾人失散。她在錯綜復雜的回廊里奔跑,卻突然被人捂住口鼻。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低語:“顧姑娘,你不該來這里的......”
當她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密室。昏暗的燭光下,姜念初正背對著她調配藥劑,桌上擺放著各種詭異的人體器官模型。看到顧月曦醒來,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別怕,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聊聊你這個‘異鄉人’的秘密。”
顧月曦只覺渾身血液凝固。原來,從一開始,就有人看穿了她的身份。而這個局中局,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