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三刻的御書房飄著松煙墨的苦香,阮棠攥著帕子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前夜被刺客劃開的肩傷裹著粗布,走動時扯得生疼,可此刻心跳聲比傷口的刺痛更劇烈——蕭承煜說的"御書房",門檻比她想象中高。
"坐。"
龍案后傳來低啞的聲音。
阮棠抬頭,正撞進一雙深潭似的眼睛。
蕭承煜今日沒穿龍袍,月白錦袍襯得面色更白,喉結動了動,像是要咳又忍下,指節抵著案上那半塊糖蒸酥酪——正是昨夜滾出來的那枚。
"李大嬸說,二十年前冰窖的標記,和她替先皇后管膳食時見過的一樣。"阮棠喉頭發緊,把攥皺的紙箋推過去,"她還說,先皇后出事前兩日,曾讓她做過一道櫻桃鲊,用的蜜餞罐子底刻著青鸞紋。"
蕭承煜的指尖頓在紙箋上。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阮棠看見他腕間的青筋跳了跳——那是她替他診脈時摸過的,那時他說"朕的脈,輪不到廚娘置喙",此刻卻連呼吸都放輕了。
"你信她?"
"信。"阮棠咬了咬唇,"她兒子去年冬天掉進護城河,是我跳下去救的。
她賣鹵味三十年,手底下沒沾過葷腥,撒謊時耳尖會紅——昨夜說這些時,她耳尖白得像雪。"
殿外傳來鸚鵡學舌的"圣躬安",蕭承煜突然笑了,指節抵著額角:"你倒會查人。"
"我開客棧的,不查人怎么活?"阮棠梗著脖子,可尾音軟下來,"陛下...先皇后的事,和阿弟被冤,和青鸞衛的刺客,是不是都連在一起?"
蕭承煜沒說話,伸手拿茶盞時,阮棠看見他袖底露出半截帶血的帕子——是昨夜替她擦血的那方。
他抿了口茶,又皺著眉放下,顯然茶涼了。
"你說要查,便查。"他突然開口,指節叩了叩龍案,"但你那客棧的老客,得替朕盯著西市的米行。
青鸞衛的銀錢,最近總往那里流。"
阮棠猛地抬頭。
燭火在她眼底晃了晃,像突然漲起的潮。
她原以為要費口舌說服,卻不想他不僅信了,還把線索往她手里遞——這哪是帝王和廚娘,倒像...并肩的人。
"那...我今夜回福來居。"她舔了舔發干的唇,"王屠戶的兒子在碼頭當腳夫,陳掌柜的表兄是給宮里送炭的,他們嘴嚴,能問出點舊年的事。"
蕭承煜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她發間。
那支銀簪是昨夜擋刀時崩了口的,此刻歪歪扭扭別著,倒像朵倔強的花。
他喉間又泛起腥甜,卻只是將案頭的蜜餞盒推過去:"帶著,路上吃。"
出東華門時,守宮門的老太監沖她擠眼睛。
阮棠摸著懷里的蜜餞盒,蜜棗的甜香混著風里的桂花香,突然想起阿弟被押時哭著說"姐你別進宮",想起昨夜蕭承煜替她擦血時,指腹上薄繭蹭過她臉頰的溫度。
福來居的灶火還亮著。
阮棠推開門,王屠戶正舉著半扇豬肉和陳掌柜掰扯:"昨兒西市米行新來的伙計,胳膊上有青鸞刺青!"
"噓——"阮棠反手關上門,插好門閂。
灶膛里的火"噼啪"炸了聲,映得三個人的影子在墻上晃。
王屠戶的刀"當"地剁在案板上:"小阮姑娘要查的事,我們幫!
我家那混小子說,上個月有個白胡子老頭來碼頭,專問二十年前宮里的冰窖。"
陳掌柜摸出個油布包,抖開是張泛黃的當票:"我表兄說,先皇后宮里的老宮女翠枝,十年前在炭房當差時,拿過個刻青鸞的銅鎖去當鋪——當票我偷摸抄了底。"
阮棠的手在發抖。
她突然明白蕭承煜昨夜說的"共謀"是什么——不是她一個人往前沖,是有人在宮墻里撐著,有人在市井里托著。
她抓起筆在賬本上畫線索圖,墨跡暈開,像極了昨夜龍案上那朵血花。
"明兒去城外找孫半仙。"王屠戶拍著胸脯,"那老頭給宮里當過雜役,嘴碎得很,灌兩壺酒準說。"
"成。"阮棠把當票塞進衣襟里,抬頭時看見窗紙上爬過一片云影。
更漏在遠處敲了七下,她突然想起御書房里那盞將熄的燭火,想起蕭承煜捏著青銅雀佩時的笑——他該是召人了。
與此同時,乾清宮的暖閣里,蕭承煜將青銅雀佩拍在暗衛首領面前。
燭火映得他眼尾泛紅,指節抵著案上的密報:"去查西市米行的賬,還有...福來居的動靜。"
暗衛領命退下時,他摸出那半塊糖蒸酥酪,甜膩的滋味漫開,喉間的腥氣竟淡了些。
窗外的月亮爬上東墻,他望著案頭阮棠畫的線索圖,突然低笑出聲——原來這宮墻里的風,也能吹來人間煙火。
原文中“系統提示:檢測到危險靠近,宿主當前任務觸發隱藏支線——【絕境突圍】,成功可獲得【刀工精進】技能,失敗扣除今日膳食獎勵。”屬于與小說正文無關的內容,剔除該部分后小說內容如下:
子時三刻的偏殿燭火搖曳,蕭承煜的月白錦袍被炭火映得泛著暖黃。
他倚在檀香木椅上,指節抵著案頭那方帶血的帕子,喉間腥甜翻涌,卻在聽見殿外腳步聲時,硬生生將咳意壓了下去。
"臣等參見陛下。"
戶部尚書張元正、左都御史周延、暗衛首領沈硯魚貫而入,袍角帶起冷風。
蕭承煜抬眼時,目光掃過張元正鬢角新添的白發——這位跟著先皇打天下的老臣,上回見他還是在御花園教小皇孫背《三字經》,如今眉峰緊擰,連朝珠都系歪了半顆。
"西市米行的賬冊,沈硯查了三日。"蕭承煜指尖叩了叩案上的密報,紙頁發出脆響,"上月十五,有筆五千兩的銀錢經米行過手,最終流向...慈寧宮西側的炭庫。"
周延的朝靴在青磚上頓住。
他與張元正對視一眼,喉結動了動:"炭庫是先皇后舊宮的配殿,二十年前...先皇后出事時,那處正堆著冰窖運來的夏冰。"
沈硯解下腰間鐵牌,"當"地拍在案上:"末將派暗衛混進炭庫,今早發現守庫老太監袖口繡著青鸞紋。
更蹊蹺的是,昨夜有個小宮女往炭庫送了碗參湯——那宮女是兩天前剛從浣衣局調去承華宮的。"
蕭承煜的指節驟然收緊,帕子上的血漬在月光下泛著暗褐。
他想起阮棠昨夜說的"青鸞紋蜜餞罐",想起她畫的線索圖上,炭庫與冰窖之間那道加粗的紅線。
喉間腥甜突然上涌,他猛地捂住嘴,指縫里溢出半聲悶咳——這咳聲在寂靜的偏殿里格外刺耳。
"陛下!"張元正顫巍巍要跪,被蕭承煜抬手止住。
他扯過案上的蜜餞盒,拈了顆蜜棗塞進嘴里,甜膩的滋味壓下血腥,這才開口:"傳朕口諭,從今日起,宮禁加三重,所有出入宮者需驗腰牌三次。"他的目光掃過沈硯,"你親自帶人盯炭庫,那小宮女...先別打草驚蛇。"
"是。"沈硯抱拳退下時,蕭承煜又補了句:"福來居周圍,再加十名暗衛。"
偏殿的門"吱呀"合上,張元正欲言又止:"陛下對那廚娘...是否太過信任?"
"她救過朕的命。"蕭承煜望著案頭阮棠留下的半塊糖蒸酥酪,聲音輕得像嘆息,"更重要的是,她查案的線索,和朕手里的密報,每一處都對得上。"他突然抬眼,眸底寒芒如刃,"青鸞衛滲透二十年,連朕的御書房都能進刺客。
若連個肯替朕查真相的人都信不得..."他沒說完,指節重重叩在案上,"退下吧。"
張元正與周延告退時,殿外傳來更漏敲了五更。
蕭承煜摸出阮棠畫的線索圖,墨跡在燭火下泛著淺灰——她的字歪歪扭扭,卻在"冰窖""炭庫""青鸞衛"之間畫了三個醒目的紅圈,圈外還歪著寫了句"要找孫半仙問舊年冰窖鑰匙"。
他望著那行字,突然低笑出聲,指腹輕輕撫過"孫半仙"三個字——這市井女子,連查案都帶著股煙火氣。
同一時刻,福來居的灶火已熄。
阮棠裹著件舊夾襖蹲在灶前,借余溫烘手。
王屠戶的女兒小梨兒蹲在她腳邊,舉著塊灶糖往她嘴里塞:"阮姐姐,我爹說夜里有穿黑衣服的人在巷口晃,您明兒別太早出門。"
"知道啦。"阮棠接過灶糖,甜得瞇起眼。
她摸出懷里的當票,在灶火映亮的墻根展開——"青鸞銅鎖,當銀十兩,康熙三十年冬"。
陳掌柜湊過來看,抽了抽鼻子:"這當票有股子沉香味,像宮里老物件的味道。"
"明兒我去城外找孫半仙。"阮棠把當票塞進貼身小布袋,又摸出塊荷葉包的鹵牛肉塞給小梨兒,"你們都別跟來,要是有生面孔問我,就說我去城郊收山貨了。"
王屠戶剁著案板上的剩肉,刀聲"咚咚"響:"我讓小子去碼頭盯著,要是青鸞衛的人露面,準能截著。"他突然頓住刀,側耳聽了聽外頭,"哎,雞叫了?
這就五更天了?"
阮棠起身拍了拍褲腿,把油布包的線索往懷里又塞了塞。
她推開門時,晨霧正漫進巷子,青磚上結著層薄霜。
剛走兩步,后頸突然泛起涼意——這感覺她太熟了,前世在后廚被菜刀架過脖子,昨夜被刺客的劍劃過肩,都是這種寒毛倒豎的警覺。
阮棠的手瞬間摸向腰間——那里別著把切菜刀,是今早特意從后廚順的。
她猛地轉身,迎面襲來一陣風,寒光映著晨霧刺向她咽喉。
她矮身避開,菜刀"當"地磕在對方劍刃上,火星子濺在晨霧里,像炸開的小燈。
"青鸞衛的狗東西!"阮棠罵了聲,反手用刀背敲向對方手腕。
那人悶哼一聲,劍勢稍緩,她趁機往巷子里跑——這里她熟,前面有個賣早點的老胡頭,這會兒該支起油鍋了。
"站??!"
追喊聲驚飛了屋檐上的麻雀。
阮棠拐過街角,果然看見老胡頭的油鍋騰著熱氣。
她抄起案板上的半筐油條,反手砸向追兵——金燦燦的油條混著滾燙的油星子飛過去,那人揮劍劈開,卻被濺了滿臉油。
阮棠趁機鉆進老胡頭的灶房,從后窗翻了出去。
她貼著墻根跑了半條街,直到確認沒人追來,才靠著老槐樹喘氣。
低頭一看,小布袋還在懷里,當票邊角被扯出個小口子,卻沒丟。
再看自己胳膊,不知何時劃了道血痕,疼得發緊。
"阮姑娘?"
巷口傳來老胡頭的喊聲。
阮棠抹了把臉上的汗,把頭發胡亂扎了扎,迎上去時笑得大大咧咧:"胡伯早??!
今兒的油條炸得真脆,給我來十根——記我賬上!"
老胡頭瞇眼瞅她:"你這衣裳咋破了?"
"被野狗撲了!"阮棠摸出塊碎銀塞過去,轉身往福來居走。
晨霧漸散,陽光透過青瓦縫灑在她肩頭,照見那道新添的血痕。
她摸著懷里的當票,嘴角卻翹了起來——青鸞衛越是急著滅口,說明她離真相越近。
"姐!"
福來居的門"吱呀"打開,阿弟探出頭來,眼眶還紅著。
阮棠走過去,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領:"收拾收拾,明兒跟我去城外。"她望著巷口飄起的炊煙,聲音輕得像說給自己聽,"有些事,該弄清楚了。"
晨風卷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間那把還沾著油星的菜刀。
刀面上,晨光正緩緩爬過一道淺淺的缺口——那是昨夜擋刺客時崩的,此刻卻亮得像把淬了火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