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輦出了東華門時,阮棠的指尖還帶著蕭承煜掌心的溫度。
他方才替她系緊斗篷帶子,玄色箭衣下的手腕蹭過她耳垂,燙得她耳尖發(fā)紅——偏生這位陛下還板著張臉,說什么“宮外出沒的刺客可不會憐香惜玉”,倒像是怕她聽不見自己心跳似的。
“到了。”周嚴的聲音打斷了阮棠的胡思亂想。
她掀開車簾,寒風裹著土腥味灌進來,遠處廢窯的斷壁在月光下投出猙獰的影子,像被劈開的巨獸骨架。
蕭承煜先跳下車,轉(zhuǎn)身時伸手虛扶她的腰,掌心隔著兩層衣料,倒比外頭的風還燙。
廢窯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阮棠的鞋底碾過碎磚,突然被什么硌了一下。
彎腰撿起,是半塊陶片,上面沾著暗褐色痕跡——她湊到鼻端嗅了嗅,瞳孔驟縮:“是血,還沒完全干透。”
蕭承煜的佩刀“噌”地出鞘,刀光映得墻根草葉發(fā)顫。
兩人背靠背往里挪,月光從破頂漏下來,照見滿地散亂的竹箱。
阮棠踢開個空箱子,箱底壓著張泛黃的紙,墨跡未干的“戊申年冬,鳳儀宮密信”幾個字刺得她眼睛發(fā)疼。
“系統(tǒng)!”她在心里默念,耳后傳來細微的震動——這是膳心系統(tǒng)有任務時的提示。
果然,淡藍色的光幕在眼前展開:【檢測到青鸞衛(wèi)核心密檔,破解三封可觸發(fā)中階任務,獎勵“百味辨毒術”(可精準識別百種毒藥成分)】
阮棠的手指在紙頁上快速翻動,現(xiàn)代刑偵劇里學的暗號破解法突然冒出來。
她注意到每封信的落款都畫著極小的云紋,而蕭承煜之前給她看過的青鸞衛(wèi)令牌,邊緣正是云紋鏤空。“陛下,看這個。”她舉起一封密信,“云紋的位置和令牌吻合,這是他們的傳遞標記。”
蕭承煜的目光掃過信中“借宴下毒”“里應外合”等字眼,眉峰緊擰成刀。
正當阮棠要翻第三封時,外頭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她猛地拽住蕭承煜的衣袖往磚堆后躲,就見七八個蒙面人從斷墻翻進來,腰間彎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走漏風聲了。”蕭承煜的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鐵,他把阮棠往身后推了推,佩刀橫在胸前。
阮棠急得直咬牙,系統(tǒng)光幕卻適時彈出:【觸發(fā)緊急任務:保護帝王周全,限時一炷香,完成獎勵“爆辣粉(可致敵人短暫失明)”,失敗懲罰:七日食無鹽】
她手忙腳亂翻出懷里的瓷瓶——這是今早系統(tǒng)獎勵的“百年老鹵秘方”,但此刻顯然用不上。
突然想起前日做辣椒面時系統(tǒng)給的“爆辣粉”配方,她迅速從腰間小布袋里抓了把粉末,趁蒙面人逼近時猛地揚向空中。
“咳!
他奶奶的什么東西!“為首的蒙面人捂住眼睛踉蹌后退,刀當啷掉在地上。
阮棠趁機拽著蕭承煜往窯后跑,卻被斷磚絆了個踉蹌。
蕭承煜反手將她撈進懷里,佩刀揮出半弧,砍斷了從背后襲來的刀刃。
“抓活的!”蒙面人首領抹了把眼睛,聲音啞得像砂紙。
阮棠瞥見他手腕上的云紋刺青——和密信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她急中生智,從斗篷里摸出昨日烤的芝麻糖,對準對方面門砸過去。
黏糊糊的糖塊粘在蒙面人臉上,他伸手去扯,蕭承煜的刀已經(jīng)抵住他咽喉。
“說,誰讓你們來的?”蕭承煜的聲音像浸了冰,刀尖微微壓進皮膚,血珠順著刀刃往下淌。
蒙面人疼得直哆嗦,卻突然咧嘴笑了:“晚了,主子早料到你們會來......”話音未落,他喉間發(fā)出咯咯聲,嘴角滲出黑血——竟是服了毒。
阮棠蹲下身翻他的衣襟,從里懷摸出半塊玉牌,和之前在刺客身上見過的青鸞衛(wèi)令牌嚴絲合縫。
月光照在玉牌背面,隱約能看見“鳳儀”兩個小字。
她心頭一跳,抬頭正撞進蕭承煜的視線,他眼里的陰鷙還未褪盡,卻先伸手替她擦掉臉上的灰:“傷著沒有?”
“沒。”阮棠晃了晃手里的玉牌,“但可能麻煩大了。”
回程的馬車上,阮棠盯著懷里的密信發(fā)呆。
風從車窗縫里鉆進來,吹得紙頁嘩啦響,其中一頁飄落在地,她彎腰去撿,卻看見最底下那封信的落款——“淑妃親啟”。
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響,阮棠攥緊信紙,指節(jié)發(fā)白。
她想起今日晨間在御花園遇見淑妃時,對方涂著丹蔻的指甲掐進帕子里,說的那句“廚娘就是廚娘,別以為做了幾道菜就能爬高”。
原來不是單純的刁難,是早有防備。
蕭承煜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層層布料傳來:“在想什么?”
阮棠抬頭,看見他眉峰間未散的陰云。
她把玉牌遞過去,輕聲道:“陛下,青鸞衛(wèi)的爪子,可能伸到宮里了。”
馬車外,更夫的梆子聲遠遠傳來,敲得人心慌。
阮棠望著車外倒退的宮墻,突然想起方才在廢窯里,那封淑妃親啟的信上,有一句“臘月十八,宮宴良機”。
臘月十八,是今年的大朝會。
而今日,正是臘月初七。
馬車碾過宮門前的漢白玉階時,阮棠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望著蕭承煜玄色大氅下微顫的衣擺,喉間滾了滾,終究還是把“淑妃”二字咽了回去——方才在廢窯,他握刀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此刻卻虛虛護在她膝頭,像片落進雪堆的暖玉。
“到了。”周嚴掀簾的聲音讓阮棠驚了驚。
她這才發(fā)現(xiàn)馬車已停在御膳房后巷,蕭承煜正俯身替她理斗篷穗子,指尖掃過她腕間時頓了頓:“明日早朝后,來偏殿說密信的事。”
“陛下。”阮棠攥住他欲收的手,觸到他掌心未褪的薄繭,“淑妃那封信......”
“朕心里有數(shù)。”蕭承煜反扣住她手腕,指腹輕輕碾過她因切菜常年泛紅的虎口,“你且先回,莫讓御膳房的人起疑。”
巷口燈籠的光漫進來,將他眼尾的紅痣染得發(fā)亮。
阮棠突然想起今早淑妃在御花園說的話——“廚娘連龍袍都敢碰”,當時她只當是酸話,如今想來,那女人盯著蕭承煜背影時,指甲在帕子上掐出的月牙印,倒像是刻進了骨血里的恨。
御膳房的灶火還亮著。
阮棠剛掀門簾,小徒弟阿福就撲過來:“師娘!
淑妃宮里的菊香姑娘來了三回,說要您明早親自做燕窩羹,還說......“他壓低聲音,”說要是您推三阻四,就去鳳儀宮回稟娘娘。“
阮棠扯下斗篷搭在竹架上,銅盆里的熱水騰起白霧,模糊了她鏡中倒影。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耳后輕震,淡藍光幕浮現(xiàn)在眼前:【檢測到淑妃勢力異動,觸發(fā)初階任務:揭穿淑妃陷害陰謀(時限三日),完成獎勵“銀針辨毒術”,失敗懲罰:半月食無油腥】
“阿福,把前日曬的蜜漬金橘裝罐。”阮棠舀了勺熱水潑在灶臺上,火星噼啪炸開,“再去庫房把新到的雪燕泡上——要選最干凈的那盞。”
二更梆子響過三遍時,菊香終于晃著銀鐲子來了。
她掃了眼案上泡發(fā)的雪燕,涂著丹蔻的指甲敲了敲木盒:“阮廚娘好手段,能讓陛下親自送回宮。”
“菊香姑娘這是夸我呢?”阮棠抄起銀鑷子撥弄雪燕,“我就是個做飯的,哪懂什么手段?
倒是姑娘總往御膳房跑,莫不是淑妃娘娘嘴饞了?“
菊香的臉騰地紅了:“你!
明日卯時三刻,燕窩羹必須送到鳳儀宮。“她轉(zhuǎn)身要走,又頓住腳,”對了,娘娘說要加珍珠粉——新得的南海珍珠,我放案頭了。“
月光透過窗紙爬上來,照見案頭錦盒里的珍珠粉泛著幽藍。
阮棠捏起一點湊到鼻端,系統(tǒng)的“百味辨毒術”突然在腦海里翻涌——那絲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分明是夾了鶴頂紅的細粉。
“阿福,把這盒珍珠粉收進我柜子。”阮棠用帕子裹住錦盒,“明早我親自送羹過去。”
次日卯時,鳳儀宮的銅鶴香爐正吐著沉水香。
阮棠捧著描金漆盒跨進門檻時,淑妃正對著妝匣貼花鈿,鏡中映出她挑高的眉梢:“倒挺守時。”
“娘娘金口,我哪敢耽誤?”阮棠揭開盒蓋,燕窩羹的甜香混著珍珠粉的腥氣漫出來。
她舀起一勺遞過去,余光瞥見淑妃身邊的大宮女翠翹正往她袖中塞什么——是包著碎瓷片的帕子,邊緣還沾著暗紅。
“慢著!”翠翹突然尖叫,“這羹里有血!”她搶過勺子往地上一倒,淺黃的羹湯里果然浮著片帶血的瓷渣,“阮廚娘好大膽,竟敢在娘娘膳食里下毒!”
殿外的太監(jiān)立刻涌進來,刀出鞘的聲音驚得鸚鵡撲棱翅膀。
阮棠卻笑了,她從袖中摸出個小瓷瓶:“翠翹姑娘別急,這羹里的珍珠粉,我可留了樣。”她倒出一點粉末撒在瓷片上,紅色立刻暈染成紫黑,“鶴頂紅摻珍珠粉,好手段啊。”
淑妃的妝匣“哐當”落地,螺子黛滾到阮棠腳邊。
她盯著地上的紫黑,指尖掐進椅把:“你...你血口噴人!”
“娘娘若是不信,不妨問問翠翹姑娘袖中的碎瓷片。”阮棠轉(zhuǎn)向抖如篩糠的翠翹,“這瓷片上的血,是今早你在御膳房割破手指染的吧?
我讓人查過庫房,昨夜有個穿墨綠裙的宮女溜進去,那裙角的金線,和翠翹姑娘的繡鞋線色可一樣?“
殿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蕭承煜掀簾進來時,龍袍下擺還沾著早朝的霜,他掃了眼地上的狼藉,目光落在淑妃煞白的臉上:“淑妃這是做什么?”
“陛下明鑒!”淑妃撲過去要抱他的腿,卻被他側(cè)身避開,“是阮棠...是她陷害臣妾!”
“陷害?”阮棠舉起那盒珍珠粉,“方才翠翹姑娘說要驗毒,臣女便用了陛下賜的西域銀針——”她取出根細針插入羹中,針尖立刻泛起青黑,“這鶴頂紅,到底是誰下的?”
蕭承煜的目光冷得像冰錐:“周嚴,帶翠翹去慎刑司。
淑妃...鳳儀宮閉門思過,無召不得出。“
淑妃的指甲在金磚上抓出刺耳的聲響,她抬頭時妝已哭花,眼里卻燃著淬毒的火:“阮棠,你以為贏了?
青鸞衛(wèi)的人...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殿外的風突然卷進來,吹滅了燭火。
阮棠望著淑妃被拖走的背影,后頸泛起涼意——她終于明白廢窯密信里那句“宮宴良機”的分量。
臘月十八的大朝會,青鸞衛(wèi)的陰謀,遠不止一個淑妃這么簡單。
“發(fā)什么呆?”蕭承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明日跟朕去御書房,看看青鸞衛(wèi)的舊檔。”
阮棠裹緊大氅,聞見上面淡淡的沉水香。
她望著殿外漸亮的天色,突然想起廢窯里那半塊帶血的陶片——青鸞衛(wèi)的爪牙,怕是早就扎進了這宮墻的每道磚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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