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殘燭的余燼在殿內打了個旋，最終歸于沉寂。
淑妃那雙淬毒的眸子，像是烙印般刻在阮棠的腦海。
青鸞衛，這三個字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心口。
臘月十八的大朝會，宮宴良機……阮棠打了個寒顫，那絕不僅僅是針對她，更是一場席卷整個大昭的陰謀。
肩頭一暖，蕭承煜寬大的墨狐大氅帶著他身上特有的沉水香，將她輕輕籠罩。
那香味清冽而安穩，奇異地撫平了她心中的躁動。
“發什么呆？”帝王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明日跟朕去御書房，看看青鸞衛的舊檔。”
阮棠裹緊了大氅，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身體的溫度。
她點了點頭，望向殿外逐漸熹微的天光，心中卻無半分輕松。
廢窯的密信，淑妃的警告，還有那半塊帶血的陶片……青鸞衛的觸手，早已如毒藤般，攀滿了這巍峨宮墻的每一寸肌理。
她知道，淑妃的倒臺，不過是這場大戲掀開的一個小小幕布。
翌日，御書房。
與平日的肅穆不同，今日的御書房內彌漫著一股陳舊紙張與墨香混合的味道。
高高的書架上，整齊排列著無數卷宗。
蕭承煜親自引著阮棠來到一面標記著“禁”字的暗閣前，周嚴費力地打開沉重的銅鎖，露出一排排積滿塵埃的黑漆木盒。
“這些便是歷年來關于青鸞衛的所有記載。”蕭承煜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阮棠能感覺到他語氣中的凝重。
阮棠深吸一口氣，纖手拈起一卷泛黃的宗卷。
隨著一頁頁翻閱，她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青鸞衛的勢力遠比她想象的更為盤根錯雜，自先帝朝便已存在，如同附骨之疽，屢清不絕。
卷宗中記載了他們歷次制造的動亂，從邊境滋擾到朝臣暗殺，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其中，更有數次直指宮闈，試圖動搖國本。
“他們如同陰溝里的鼠蟻，無孔不入。”蕭承煜冷哼一聲，眸中閃過厲色，“朕幼時，母后暴斃，便與他們脫不了干系。”他看向阮棠，平日里冰封的眼底，此刻竟有了一絲難以言說的脆弱，“朕一直懷疑，宮中還有他們的內應。”
阮棠心中一動，想起淑妃最后的嘶吼。
她放下卷宗，正色道：“陛下，臣女以為，淑妃或許只是他們拋出來的一顆棋子。臘月十八的宮宴，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她頓了頓，腦中靈光一閃，“膳心系統”久違地發出提示音：
“叮！觸發中階任務：‘暗流下的真相’。請宿主在臘月十八宮宴前，查明青鸞衛針對宮宴的真正圖謀，并協助瓦解。任務獎勵：‘食神之眼’（可洞察食材最細微的缺陷與毒素），經驗值五百。失敗懲罰：‘味覺封閉七日’。”
食神之眼！
阮棠心頭一熱，這獎勵簡直是為眼下的困境量身定做！
她看向蕭承煜，眼神堅定：“陛下放心，臣女定會盡力，找出他們隱藏在暗處的爪牙。”
蕭承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情緒，有贊許，有擔憂，最終化為一句：“萬事小心。”他知道，將她卷入這渾水中，對她而言極不公平，可眼下，他竟莫名地信任這個小廚娘，信任她總能化險為夷的本事。
接下來的幾日，宮中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
淑妃被禁足鳳儀宮，翠翹被打入慎刑司，似乎一切塵埃落定。
然而，阮棠卻絲毫不敢放松。
她一邊在御膳房當差，一邊暗中留意著宮內各方的動靜。
這日午后，阮棠正琢磨著一道新菜，想著如何將“膳心系統”獎勵的“百年老鹵秘方”融入其中，忽有小太監來報，說德妃娘娘請她去長明宮一敘。
德妃？
阮棠微微蹙眉。
這位妃子在后宮中素來低調，不爭不搶，與世無爭的模樣。
上次淑妃發難，她雖在場，卻并未多言，只是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幾分探究，幾分莫名的興味。
“娘娘，阮廚娘到了。”宮女打起湘妃竹簾。
阮棠走進布置雅致的偏殿，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撲面而來。
德妃正臨窗靜坐，手中捧著一卷書，見她進來，溫婉一笑：“阮廚娘快坐，本宮冒昧請你前來，是有些關于膳食上的事情想請教。”
她穿著一身藕荷色宮裝，發髻上只簡單簪了幾支珠釵，顯得素雅嫻靜。
與淑妃的艷麗張揚不同，德妃的美，是那種細水長流的溫潤。
“娘娘客氣了，能為娘娘解惑，是民女的本分。”阮棠福了福身，不卑不亢。
德妃讓她落座，宮女奉上香茗和幾碟精致的糕點。
“本宮聽聞阮廚娘不僅廚藝了得，心思更是玲瓏剔透，前幾日淑妃姐姐之事，若非阮廚娘機智，恐怕……”她輕輕嘆了口氣，端起茶盞，“這宮里啊，就是個吃人的地方。”
阮棠垂眸，淺啜一口茶：“娘娘謬贊。民女不過是僥幸，懂得一些食材相生相克的道理罷了。”她心中暗忖，德妃這番話，是真心感慨，還是意有所指？
“哦？食材相生相克？”德妃似乎來了興趣，放下茶盞，“本宮近日常感心悸不寧，太醫也瞧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是思慮過甚。不知阮廚娘可有什么食養的方子？”她說著，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阮棠的神色。
阮棠心中警鈴微動，德妃這病癥來得蹊蹺，早不問晚不問，偏偏在她解決了淑妃之后來問。
她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娘娘鳳體矜貴，民女不敢妄言。不過，若只是心悸，或許是秋燥引發。民女倒知曉一道‘百合蓮子安神羹’，有清心潤肺、安神定悸之效。只是不知娘娘平日的飲食習慣，可有什么忌口？”
德妃掩唇一笑：“本宮沒什么忌口，只是偏愛些清淡的。聽聞阮廚娘的福來居，有一道招牌菜叫‘開水白菜’，看似尋常，實則滋味萬千，最是考驗功力。改日本宮倒想嘗嘗。”
她在試探！
阮棠心下了然。
福來居的開水白菜確實名聲在外，但尋常妃嬪未必知曉得如此清楚，除非刻意打聽過她的底細。
“娘娘若想嘗，民女隨時可以做。”阮棠笑道，心中卻已打定主意，要好好查一查這位德妃。
她借著討論膳食的由頭，看似無意地問起德妃宮中采買食材的喜好，以及平日里都從小廚房取用哪些特定的調料。
德妃也一一作答，語氣親和，滴水不漏。
從長明宮出來，阮棠臉上的笑容淡去。
德妃的態度太過曖昧，她主動示好，究竟是為了拉攏自己，還是……另有所圖，想從她這里探聽青鸞衛的消息？
回到御膳房，阮棠立刻著手調查。
她利用“膳心系統”發布的日常任務便利，接觸到各宮的采買記錄和食材清單。
她發現，德妃宮中近期采買的藥材里，有幾味與卷宗中記載的青鸞衛慣用的一種聯絡暗號所用香料隱約吻合。
雖然只是尋常藥材，但湊在一起，卻讓她不得不生疑。
日子在緊張的籌備與暗中的調查中悄然流逝。
距離臘月十八的宮宴越來越近，宮中的氣氛也愈發詭譎。
阮棠一邊要應付蕭承煜時不時“加餐”的要求，一邊還要不動聲色地收集線索，只覺得分身乏術。
這夜，月黑風高。
御膳房內，除了幾盞昏黃的油燈，大部分地方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阮棠屏退了旁人，獨自在灶臺前忙碌。
她正在嘗試復制一種古籍中記載的特殊熏香，據說這種熏香能讓特定藥材的隱秘氣味在特定條件下顯現出來。
她懷疑德妃宮中的那些藥材，并非表面那么簡單。
幽幽的火光映照著她專注的側臉，細密的汗珠從額角滲出。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火候，將幾味藥材按照特定順序投入陶土熏爐之中。
絲絲縷縷的青煙升起，帶著一股奇異的草木清香，漸漸彌漫在空氣里。
就在此時，御膳房的后門，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吱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