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抱著襁褓中的蘇硯辭穿過雕花木門,繡著金線的襁褓在暮色中泛著微光。
隔壁廂房里,柳氏被丫鬟夏翠扶到床上,她面色蒼白,神情有些恍惚,顯然是被刺激到了。
蘇明珠半跪在地上,用錦帕輕輕拭去柳氏鬢角的冷汗,蘇硯安與蘇硯禮則分立兩側(cè),燭火將三人的影子疊印在褪色的牡丹屏風上,形成一幅壓抑的水墨畫。
王氏和李氏繼續(xù)跟在蘇伯謙身后一起幫忙招呼賓客,她們的丈夫今日恰好當差,無法前來。
于是告知蘇伯謙,等著晚上再過來,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個飯,為小侄子慶祝。
前廳傳來王氏銀鈴般的笑語,她正將一盤桂花糕遞給賓客:“這是我們自家廚房做的,您嘗嘗……”
李氏手持團扇站在蘇伯謙身側(cè),素白裙裾隨著人潮輕輕晃動。兩人不時望向門外,檐角銅鈴在穿堂風中叮咚作響,仿佛在數(shù)著丈夫歸來的時辰。
后屋床榻上,柳氏攥著薄薄的錦被,指節(jié)泛白如霜。
夏翠將溫水遞到她唇邊,那杯盞在她顫抖的指尖下撞出細碎聲響。
蘇硯安忽然 “撲通” 一聲跪倒,青玉腰帶撞擊青磚的悶響驚得燭火猛地一顫。
他額頭貼著冰涼的地磚,聲音帶著哭腔:“母親,是孩兒不孝!是孩兒懇請?zhí)拥钕陆o小辭一個伴讀之位,我……我實在不愿硯辭淪落商賈之道……”
這個伴讀之位對于太子可有可無,但它確確實實能定下了蘇硯辭未來的路。當然也不管柳氏愿不愿意,徹底杜絕了她想要蘇硯辭從商的心思。
柳氏的睫毛劇烈顫動,窗外梧桐葉被風卷起,撲簌簌地撞在窗欞上。
蘇明珠膝行向前,鬢邊珍珠步搖晃出細碎的光影:“娘,您別氣壞了身子……” 她伸手去夠柳氏的手腕,卻只觸到一片冰冷的綢緞。
柳氏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震得枕邊的銀簪跌落,在青磚上敲出清越的回響。
“鎮(zhèn)國公府的世子,何必向我這商戶女賠罪?” 柳氏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字字帶著霜。
她雙目通紅的盯著面前的三個孩子,心痛的幾乎要滴血,這就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精心撫養(yǎng)長大的孩子啊。
他們的衣服自己親手繡過,入口的吃食自己也親手做過,每個孩子她都親手抱過親自喂過奶,可沒想到為了蘇硯辭的前途,他們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作為姐姐哥哥,他們愛護關(guān)心弟弟沒問題,但這決不能以隱瞞欺騙她為前提。他們明知道自己的執(zhí)念和愿望是什么,卻依然這么做,難道就不怕她承受不住嗎?
還有她的丈夫和公婆!
柳氏的美眸中閃過一絲埋怨和憤恨,看他們的情況,恐怕早已知道了。
好!好!好啊!
柳氏的心口越發(fā)疼痛難忍,整個蘇家,就只有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所有人都欺騙她,隱瞞她!
蘇硯禮慌忙膝行兩步,額頭幾乎要碰到母親的繡鞋:“母親!我們雖不愿從商,卻從未忘記您的心愿。這三個月來,我們派人查遍江南十三州,終于打聽到舅舅當年的事……”
柳氏猛地睜開眼,眼中瞬間燃起兩簇幽火。
蘇硯禮咽了咽唾沫,壓低聲音:“那瘦馬住在泉州城郊的一個漁村中,身邊還跟著一個男孩。我們的人看到那個孩子脖子上帶著項鏈,是塊刻著‘柳’字的長命鎖……”
“年紀也對的上,很有可能是舅舅的孩子......”
柳氏的弟弟柳如陽是老來子,面對這個得來不易的兒子,柳老爺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將五六歲的孩子硬生生溺愛成熊孩子。
柳氏得知自己的弟弟六歲了,連算盤都不會用,一怒之下不顧柳老爺子的阻攔,親自管教。
在柳如陽沒有出生前,柳氏是被當做柳氏繼承人培養(yǎng)的,再加上血脈壓制,教一個被慣壞的熊孩子是綽綽有余的。
在柳氏的調(diào)教下,短短幾年,柳如陽就成為了一個還算合格的繼承人。
后來柳氏出嫁,柳如陽抱著自己的姐姐哭的稀里嘩啦的,婚后更是往鎮(zhèn)國公府送了不少東西。
柳氏嫁入鎮(zhèn)國公府不到半年,就懷孕了。
而這時柳家的貨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官府扣押在泉州。
為了讓柳氏安心養(yǎng)胎,柳老爺子沒有將此事告知她。只是讓兒子柳如陽帶著重寶前往泉州,去疏通門路。
可是這一疏通就疏通了三年。
泉州靠近大海,港口眾多,再加上朝廷鼓勵海運,淵國一半以上的船只幾乎都要在此停靠。
當?shù)氐墓賳T和世家也憑靠著這個優(yōu)勢大賺特賺。
其中就有一個宋氏家族,在泉州根深蒂固,勢力龐大,上任宋家家主更是曾經(jīng)的戶部尚書,掌管淵王朝的錢袋子。
最重要的是,宋家和蘇家有仇。
蘇老爺子是鎮(zhèn)國將軍,出兵打仗需要糧錢,但蘇老爺子每次要錢,宋家主都表示國庫空虛,沒有錢。
蘇老爺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沒錢,那就省著點用,也沒有難為宋家主。
后來漠北來犯,蘇老爺子再次要錢,宋家主還是哭窮,沒有錢。
蘇老爺子無奈,也幸虧當時柳老爺子慷慨解囊,這才保障了大軍的后勤。
然而就在蘇老爺子在抵御敵國時,宋家主卻偷偷上奏,懇請皇上和漠北議和,以和親的方式,達成兩方的和平。
這份奏折可把淵太祖氣壞了,在上朝時將宋家主罵了個狗血噴頭。蘇老爺子知道后情緒也和淵太祖同步了。
呸!打仗沒錢,議和就有錢了!
窩囊廢!叛國賊!
蘇老爺子一怒之下就把宋家主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了一頓,宋家主顏面盡失。淵太祖也趁機將罷免了宋家主的官職,扶持蘇仲瑞上任,剛成立的淵王朝不需要懦弱的官員。
蘇老爺子是將軍,他兒子是戶部尚書,淵太祖這明晃晃的偏愛,不僅狠狠打了宋家主的臉,更表現(xiàn)出淵太祖對宋家主的不滿。
宋家主遭受接二連三的打擊,渾渾噩噩的剛到家,就一命嗚呼了。
淵太祖得知后,非但沒有任何惋惜悲傷,反而趁機雷厲風行的將與宋家有關(guān)的官員一一罷免,換上更年輕更有血性的年輕官員。
宋家徹底沒落了,灰溜溜的離開京城回到老家泉州。
后來淵太祖下令開海,泉州地理位置優(yōu)越,成為淵王朝重要的港口,宋家也借此機會收斂了不少銀錢。
淵太祖顧念舊情,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宋家發(fā)展起來,和泉州大部分官員交好,逐漸成為泉州地頭蛇,所路過的船只都要留下過路費。
而宋家卻因為怨恨蘇家,扣下了柳氏的船只。
柳如陽來到泉州,將準備的重寶送給泉州官員,希望憑借這些珍貴的禮物,或許能讓官員們看在鎮(zhèn)國公府的面子上,放過柳家的船只。
然而,泉州的官員早已被宋家打過招呼,當他將重寶一一送出后,得到不是船只的放行,而是官員們的冷嘲熱諷。
這讓柳如陽感到十分失落,但他也不敢告訴姐姐,更不敢讓鎮(zhèn)國公府知道。
那些官員的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讓柳如陽害怕真的如他們所說,鎮(zhèn)國公府只是為了報恩才同意結(jié)親,實際上根本瞧不起柳家這個商戶。
如果真是那樣,姐姐在鎮(zhèn)國公府里該有多難堪啊!
就在柳如陽心情低落的時候,宋家實施了下一步計劃。
宋家對蘇家的怨恨由來已久,如今看到柳家與蘇家關(guān)系密切,便想借此機會報復(fù)。他們特意安排了一個揚州瘦馬,名叫晚娘,去接近柳如陽。
晚娘生得如花似玉,溫柔體貼,很快就吸引了柳如陽的注意。
她每天陪伴在柳如陽身邊,聽他傾訴心中的煩惱,給予他安慰和關(guān)懷。柳如陽在晚娘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漸漸對她敞開心扉,將自己的心事和盤托出。
為了討晚娘的歡心,柳如陽毫不猶豫地拿出自己身上的錢財,滿足她的各種要求。
沒過多久,柳如陽身上的錢財就被晚娘騙得精光。當他意識到自己被騙時,晚娘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柳如陽懊悔不已,心中滿是愧疚和難過。自己不僅辜負了家人的期望,還讓柳家遭受了巨大的損失。
無奈之下,柳如陽只能滿懷愧疚的踏上返回京城的路途。然而,在路過一處山區(qū)時,突然遭遇了山體滑坡。
那天,暴雨傾盆而下。山體在雨水的浸泡下,漸漸失去了穩(wěn)定。一聲巨響,大量的泥土和石塊從山上傾瀉而下,瞬間將道路掩埋。
柳如陽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卷入了這場災(zāi)難之中,至死他都沒有回到京都,見到家人。
柳家得知柳如陽失蹤的消息后,悲痛欲絕。柳如月更是傷心欲絕,她知道弟弟此次去泉州是為了處理柳家的事務(wù),卻沒想到會遭遇這樣的不幸。
她背靠鎮(zhèn)國公府,暗中調(diào)查,逐漸發(fā)現(xiàn)了宋家在其中的陰謀,但卻苦于沒有證據(jù),無法為弟弟討回公道。
就連那個欺騙自己弟弟的晚娘也消失不見,這讓柳如月的越發(fā)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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