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見狀直覺事情不簡單，想要從外面請郎中檢查一下桂花釀，可盛纮升遷在即，怕家丑外揚影響了仕途，一味的攔著。
最終只給關婆子和趙嬤嬤罰了俸，事情也就輕輕放下了。
“真是便宜了灶上那個婆子！小娘何不與主君告上一狀，要幕后之人喝上一壺才好。”小蝶聽聞事情的處理結果，活生生氣成了河豚模樣。
衛恕意覺著好笑，打量著手里的秋千繩子和扣下來的小石子，“小蝶你看，秋千的斷口多齊整，石頭也只有頂頭光。”
小蝶聞言接過東西對著窗口仔細觀察，忽而驚道：“哎呀，小娘，這是有人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動手。 ”
“主君即將升遷，家里事多，此時也不是揭發此事好的時機。”
“那我們就這樣算了？”小蝶捏著繩子更加氣憤。
衛恕意的目光落在懷中嬰兒的臉頰上，“我還沒生產就有人忍不住動手，眼下生了個哥兒，只怕這人要氣急敗壞了。”
手指輕輕點著嬰兒嬌嫩的臉頰，小小的人兒閉著眼睛就不停的張嘴四處探著，眼見著是餓了。
“往后咱們院要更加謹慎，路上你只管照顧好哥兒。”衛恕意把孩子交到小蝶手中，小蝶應了聲，抱著孩子便去找乳母了。
門簾被推開，露出盛纮帶著笑意的臉，“孩子呢？”
見狀衛恕意便要起身，盛纮急走了兩步按住她，“多禮做什么，你合該好好休養的。”
“哥兒剛抱去給乳母喂奶，奴婢這就叫小蝶把哥兒抱回來吧。”
“不用不用，我就是來看看你，昨日我和大娘子都不在，那接生嬤嬤又吃多了酒，便沒來得了，讓你受委屈了。”盛纮拉著衛恕意的手，語氣歉疚。
“不妨事的，能為主君誕下孩兒奴婢已很是滿足了。”衛恕意輕輕低頭，臉上飛來一抹紅暈，雖已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卻仍舊嬌嫩羞澀。
盛纮覺得心跳漏了一拍似的，口中的話也多了幾分柔情，“不日即將上京里，我會給你們母子幾人挑個好院子，孩子的名字我也想好了，便叫長棣，你覺得可好？”
“長棣...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果真是好名字。”
“是你昨日的話，讓我想到這個名字，我也希望他們兄弟能夠和衷共濟，棣萼相輝。”盛纮拍了拍衛恕意的手，笑的開懷。
門外傳來女使的聲音，“主君，老太太回來了。”
盛纮幾番叮囑衛恕意好生休養，便匆匆走了。
衛恕意用帕子擦了擦手，便閉上眼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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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屋子里燭火搖曳，盛纮微微低著頭，面對自己的嫡母很恭敬，“母親在山上身體還好吧？今日晚飯用的香嗎？”
接連兩個問題都沒有得到回應，老太太只喝著碗里的梨湯，盛纮為掩尷尬，也端起面前的梨湯喝了起來。
眼見老太太喝完梨湯，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盛纮忙放下碗勺，站到老太太面前，斂目垂手：“母親。”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你哥哥是怎么夭折的嗎？”老太太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盛纮偷偷抬眼看著嫡母的臉色，“記得。”
老太太再開口，語氣里已染上哭意，“我就這么一個兒子，就這樣斷送在那個賤人的手里了！如今你的兒子，也一模一樣的被算計，你就這樣高高抬起，輕輕落下？”
清楚了嫡母生氣的原因，盛纮反而松了口氣，“兒子不敢，只是眼見著要去汴京，兒子也不好大肆處置了，便想著到了汴京多多補償恕意母子。”
“你若真想補償，也不必等到汴京，你便告訴大娘子，六丫頭這娃娃不必她和華兒費心帶著，交給我便是了。”老太太閉了眼，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盛纮聞言表情怔愣，半晌才開口，“明蘭在華蘭那挺好，她們姐妹一向關系親厚，明蘭又病著，不要過了病氣給母親。”
老太太面無表情，沒有回答。
見狀盛纮又硬著頭皮道：“母親若是喜歡養孩子，那就養墨蘭吧，聽說墨蘭也是很孝順的。”
“屋里原本各有其職，打從你嬌慣妾室，就尊卑亂套，嫡庶不分。”老太太少見的語氣嚴厲，盛纮也只得住了口，恭順的聽訓。
“主君主母不在家，這便是你林小娘的差事，她先前就做出了物不對賬的事情，驚擾了有孕的衛氏，華蘭的嫁妝簪子險些失竊，你休要當我老糊涂了不知道。”
老太太初初病愈，說了這一番話停頓半晌，平穩了氣息才又開口，語氣稍柔和了些，“林噙霜把差事辦成這樣可見不是個理事的，衛氏產子又受了天大的委屈，母子的命俱是撿回來的，豈有這縣里決堤，府衙知州反而升官的道理？”
盛纮見老太太態度堅定，躊躇了一番，最終也沒有說出口什么，應了是便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伺候老太太的房媽媽走過來，摘下老太太的抹額，動作輕柔的按著，“您病體初愈，何苦在這時候與主君說起林小娘的事呢？”
老太太沒有回答，拿起手邊的抹額，鴉青色的柔軟布料上繡著仙鶴騰云，邊角上有荷花點綴，荷花旁的半個蓮蓬繡的格外細膩逼真，尤其是露出的小小蓮子。
房媽媽見狀也笑開了，“這繡工和材質，都是一等一的好，有著身子還趕在咱們上山禮佛之前送來抹額，衛小娘是孝順您呢。”
老太太的手輕輕摩挲著抹額上的蓮子，“蓮子，憐子。衛氏是個有心的孩子。”
小蝶里里外外的忙著，收拾著明蘭和小桃的一應用品行李，明蘭坐在衛恕意的床邊，圓眼里蓄滿了淚水。
“小娘，我舍不得你...”
衛恕意笑著擦掉明蘭眼中的淚水，“傻孩子，眼看著就要隨你爹爹去汴京，路上我們都是在一起的，便是進了汴京，你像華蘭姐姐一樣陪著祖母，也可以時常見到我啊。”
小娘生產時的意外讓明蘭隱約懂得了一些事，她只是抱著衛恕意不松手，“我明白的小娘，我會好好孝順祖母，你和弟弟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姑娘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小娘和棣哥兒。”小蝶與衛恕意對視一眼，哄著明蘭。
心中雖有不舍，衛恕意也明白，明蘭得了老太太的照料，必定是安全妥帖，大有前途的。
將明蘭送到老太太院里人的手上，看著小小的身影一步三回頭的逐漸遠去，衛恕意默默消化著心中酸楚不舍的情緒，為人母果真是旁人無法體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