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來就是錯,可我何錯之有?倘若我出生在非帝王之家亦或者是家境好些的娘娘身上,我就不會像如今這般狼狽了。
我合該遭受那些白眼,那些恥辱么?憑什么同樣是皇子,彼此之間的地位天差地別。
我曾怨恨,怨恨我的母親不是后宮獨寵的娘娘,導致我總是遭受宮里大大小小的鄙視和白眼;怨恨傅熾謹被父皇董妃捧在手上,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而我每天和母親待在冷宮內吃些殘羹剩飯,有時候甚至只能找野菜吃。
當然,這些我都沒有表現出來,我明白我不能張揚,因為一旦我露出什么苗頭,遭殃的還是我和娘親。上面那幾位高位的娘娘定不會讓人阻礙到他們的皇兒,要鏟除一切不安分子,我只能小心謹慎低著頭做人,不讓她們注意到我。
有一天,董妃犯了錯,我偷聽侍女說是因為董妃質問皇帝將她當作逝去已久的明妃娘娘替身的一樁事。
董妃就這樣被打入冷宮,隨之而來的是五皇子傅熾謹,是五皇子偏要跟著董妃過來的。
他比我小一歲,當時只有十三歲,而我十四。
不過就算董妃被打入冷宮,那些太監和侍女也絲毫不敢怠慢,因為他們知道董妃在冷宮只是一時,等皇帝氣消之后就會放人走了。
董妃對誰都很好,總是笑容可掬,可我知道,那只是在不觸碰到她的利益上才會展露的笑顏,倘若有誰觸碰到她的逆鱗,她的臉便會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但是娘親不懂,她看見董妃對她展露的善意,便眼巴巴地趕上去以為人家是真心對她好,雖然在那段有董妃他們在的日子,我們的日子是稍微好了一點。
當傅熾謹徑直朝我走來時,我滿懷戒備,我不確定他是否和其他皇子一樣想要作弄于我,可他沒有。
他就像是一枚小太陽,溫暖著人心,和董妃的虛偽不一樣,他是真的很單純,單純到我都覺得他很傻。
或許是被他的家人保護得很好的緣故,他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緣故,不曾見過人間疾苦,勾心斗角等陰暗之事,所以在偷偷帶我出宮游玩時(所有人都清楚,唯獨傅熾謹以為他們是偷跑出來的),看到快要餓死在街頭的暗一。
他讓人治療好暗一,便將暗一送給了我當護衛,所以導致暗一醒來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也誤以為是我救了他。
我哪有這個本事啊,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但在暗一眼中可能以為那是對他展露的友好的笑容。
我沒有提過這件事,傅熾謹也是貴人多忘事,從沒向暗一解釋過,或許他早就忘記了這么人的存在。
隨著和傅熾謹的接觸,我慢慢淡化了那些嫉妒和不甘,不然這讓我在他這個弟弟面前顯得真的像小人。
可是當我看到娘親的慘狀,特別是知道當時董妃在場明明可以攔下的時候!我的不甘又萌發出來了,我甚至想殺了她,殺了所有人!
可傅熾謹擔憂的面孔出現在我眼前,我又變得迷茫了起來,我的心糾結在一起,哪怕知道不該怪罪他,一直在心中默念道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還是過不去那道坎,徘徊不定。
我唯一的親人死了,或許還稱得上親人的居然是剛剛賜死我母親的皇帝,仇人的孩子傅熾謹。
一想到我身上流著那種人的血液,我就感到惡心,沐浴洗不去我的惡心感,我憤怒地用拳頭砸向床板。
還是無濟于事。
母親死后,我托傅熾謹幫我把母親的尸體埋葬在宮外,哪里都好,只要遠離皇宮,遠離這污穢是非之地,他滿臉復雜地同意了。
麻木,非常麻木,我有好幾天都進不了食,一看到食物我就想到要是娘親孤獨的徘徊在奈何橋,該有多無助啊。
只是不想再吃野菜,想過平淡的生活,為什么總有人要打擾。
直到一道圣旨下來,砸向我的腦袋,抨擊我的腦海,終于讓麻木的我獲得了一絲清明。
那個人殺完我的母親,還想讓我去烏齊當質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癲狂,嚇跑了前來送飯的侍女。
烏齊磨刀霍霍,這時我過去會有什么下場不是顯而易見嗎,或許在他眼里,我卑賤無比,甚至都算不上他的孩子。
可是世道不仁,天地以萬物為芻狗。
那個人視我之性命為草芥,哪會知道草芥也會費勁千辛萬苦踩著血河讓他成為真正的草芥。
我暗自決定要一步一步討回來,向那些該死的人討回這不公。
于是我計劃著先去找了董妃,那是傅熾謹的母親,她的大侍女前去通報我的到來,沒想到董妃居然同意了。
我站在她面前,對她行了個正規的禮。
“起來吧,晟翼倒是好大的能耐,竟然能讓熾王為了你頂撞陛下,陛下感念熾王重情之義令你當質子的日期又延緩了三年期限,不然你指定明日就要收拾東西走人了,找本宮所為何事?”她滿不在意地開口道,或許是因為傅熾謹幫我求情導致她的皇兒被禁足,語氣不太友好。
我察覺她語氣中的不滿,想到傅熾謹對她笑了笑,緩緩對她說出當時的事。
聽完我的話,只見董妃的美目在我面前逐漸張大,面容變得扭曲了起來,她怒喝:“你在威脅本宮?”
我微笑不語,退出董妃的宮殿離開了。
我沒有動她,因為她是傅熾謹的親娘,只是一點懲罰需要的,她接下來會整日生活在驚恐與絕望之中,如同當時我的娘親。
我走后朝麗妃的宮殿方向走去,她的孩子六皇子才是蛇蝎心腸,當初對皇帝下毒之人。
若是沒有他下毒,我的母親也不會被誣陷導致慘死。
幾日后,宮中傳來麗妃與六皇子身亡的消息,聽說死狀極其慘烈,特別是從六皇子宮殿內找出來的毒與皇帝當初中毒的毒一樣,驚起了好大的一陣波動。
原來給皇帝下毒的人竟然是六皇子!
兒子對父親下毒,真是勁爆!雖然消息被封鎖,但還是有人了解到了,只當是沒有存在過。
至于到底有沒有過這一回事,眾人都心知肚明。
因為也涉及到母親,皇帝懷疑是我做的,但由于手里沒有證據,且我如今是質子,是對他有用的物品,便也沒有對我做什么,只是讓人警告了我一番。
我依舊保持那副在外人看來怯弱的模樣,傅熾謹來看過我好幾次,都被我拒之門外。
我不想有人妨礙到我的計劃。
終于到了與烏齊交接那天,我成功斬下狗皇帝的頭顱。
暢快啊!
說起烏齊,沒錯,是我引狼入室。
可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作為內應,烏齊虎視眈眈梅萊不是一天兩夜了,我只不過是加快了這一進展,也想過阻止他們進一步荒唐的動作,可惜沒能成功。
我叫傅晟翼,我的父皇,那個男人不屑于為我賜名,最后是母親請求有文化的姑姑為我取名晟翼,意思是生翼,希望我長出一雙翅膀逃離這吃人的皇宮。
我做到了,代價是死亡,而且我奔跑著也快要抵達道路的終點,打開那扇名為解脫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