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傳禹一動,和他一起的馬仔們心領神會,迅速聚攏過來。這些家伙們顯然記得剛進門時鄭磊展露的身手,對他存有忌憚,于是不約而同地轉向了站在一旁的莊姜,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這種下意識認定女人好欺負的場景見得多了,文保所的幾個人啞然失笑,莊姜無語地嘆了口氣,拋了顆含片進嘴,隨即伸手從腰間猛地抽出一把三角刮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一揮,刀尖直直地抵住了距離她最近的那個馬仔肋下。
那人只覺得眼前一花,胸肋關節就被制住,渾身上下只能感受到肋下的劇痛,手上的長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可他嘴巴張大,絲毫聲音也發不出來,動也動不了。
兩旁的馬仔被這一幕唬住,紛紛后撤,在兩方人馬之間閃出一片空地,余訓從人墻后擠過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莊姜,就算你來路不正,是個有娘沒爹的野種,但你好歹也是莊家人,起碼活的體面點,別給我們收藏世家丟人,在這兒給人當槍使,有什么意思?”
不等莊姜出聲,文保所幾個人先說話了。
殷鵬橫眉冷對,
“老話說,‘沒娘的孩子磕墻根,沒爹的孩子貴如金’,莊姜有娘沒爹,還是個寶貝蛋,你就厲害了,你有爹沒娘,是個蹲墻角的可憐蟲。”
大老王和賈所長一唱一和,
“年輕人,你頂著余這個姓,還好意思把‘來路不正’這詞兒用在別人身上?你出去打聽打聽,真正的收藏世家,有哪個愿意和姓余的玩兒啊?”
“哎,別這樣,人孩子說的沒錯,就他那么個爹,確實打著燈籠都難找,這點上我們小莊不如他。”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余威早年間有過一個結發妻子,姓陳,溫婉賢惠,貌美端莊,可余威從來只追求刺激,外面野花不斷,私生子私生女的不知多少,沾染賭癮后更是情緒暴躁,時常對妻子動手。
余訓一歲時,余威對外宣稱妻子不慎從樓梯跌落,頭部受傷離世,當時余家實力雄厚,對外結交廣泛,當家人的妻子辭世,怎么也該有場體面的葬禮,廣泛接受悼念,可余威給妻子的葬禮簡陋匆忙,連上門哀悼的機會都沒給外界親友,內里實情如何,大家心中都有猜想。
陳氏對外口碑不錯,又是詩書世家出來的女孩,諸如大老王、賈所長和王科長這樣的老人,或多或少都有點憐憫之心,要不是余訓出言不遜,直戳莊姜最大的痛點,他們不至于拿這種話題出來揭余訓的傷疤。
莊姜看著余訓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中的怒火平復了些,準備好的話也沒再出口,只是眼含笑意的看著他。
其實某些方面,她和余訓很像,她雖有娘,可娘也在不久前逝去了。余訓為了斗過余威那些私生子、守住親生母親留下的家產,可以放棄國外的學業、理想,不擇手段,而她為了懲治傷害過母親的人,可以放棄優渥的生活、性命,不惜一切。
可同是留在這個世上為母親單打獨斗的孩子,莊姜沒有那么個糟心的爹,是莊家真正意義上的獨女,還有身后的眾人維護,而余訓只守著一群心思各異的豺狗,這種時候,她不說話反而更能讓余訓難受。
果不其然,余訓被她的笑意激怒,面上的平和徹底碎裂,他把地上的長刀撿起來,手背青筋暴起,
“我再說最后一遍,鑰匙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們動粗。”
汶傳禹樂見其成,用眼神暗示其他人圍上去。但鄭磊功底扎實,拳拳到肉,莊姜出手狠辣,又有殷鵬和大老王等人伺機搶家伙偷襲,雙方膠灼許久也沒形成壓倒性的局勢。
正當一群烏合之眾開始打退堂鼓,雙方停下來對峙時,院外終于傳來跑車的轟鳴,一輛艷紅色的邁凱倫一路鳴笛疾馳進來,車頭大燈對準小樓。
只聽得“咔噠”一聲輕響,駕駛室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只穿著水晶跟高跟鞋的小腳探出來,而后車門完全敞開,一個身材嬌小的長發姑娘輕盈地躍下車。
這姑娘雖說個頭不高,只有一米五幾,但身材火辣,纖腰盈盈一握,曲線傲人,精致的五官畫著濃妝,眉毛細長如柳葉,連腳指甲都精心涂成銀色的貓眼。
殷鵬暢快一笑,
“香卡來了!”
聽到香卡的名字,汶傳禹等人如臨大敵,他身后的馬仔和小弟臉上的驚艷、垂涎瞬間變成驚恐,只因香卡是苗寨巫女傳人,苗疆蠱蟲的名聲可是響當當的。
除了香卡,副駕駛還出來一個操著東北口音的大姐,長臉,高鼻梁,頭發用一根舊皮筋扎在腦后,相比香卡妖嬈的小碎步,她整個人透出一股豪爽勁兒,當先幾步跨到小樓門口,
“咋的?這么多人?打劫啊?”
不過汶傳禹并未因為她的豪爽而放松警惕,因為他認出來,這是許昌近年來聲名大噪的出馬仙郭桂玉,據傳,她身上依附著柳仙,占卜驅邪不在話下,讓人倒霉也是分分鐘的事。
汶傳禹在余訓耳邊低語,
“他們把香卡和郭桂玉都攏過來了,難怪敢獨吞鎖龍井,我們走吧?以后再想辦法。”
余訓本想就此收手,可他側頭之間又和莊姜對上,她似笑非笑,眼底盡是冷漠和嘲諷。一時血氣上涌,對著身后的小弟大聲呼喝,
“今天誰把鑰匙搶到手,一人兩百萬!”
眾人眼前一亮,卻又猶豫不前,有人嘀嘀咕咕,
“要是中了蠱蟲咋辦,有命賺錢也沒命花啊……”
余訓一個巴掌甩過去,
“苗疆巫師我也認識!中蠱了我找人給解,還再加五百萬補償!”
這附加條件又說動了一部分人,余訓繼續添油加醋,
“不過是兩個女人!這么多大老爺們兒,不會連兩個女的都怕吧?”
他們聞言,又重整旗鼓,向大老王和賈所長包抄過去。
見自己完全被無視了,郭大姐氣得直瞪眼,
“嘿?這真是,拿豆包不當干糧哈!弄他們!”
“好啊。”
香卡依言,從華麗的銀質耳飾后摸了一把,口中翕動,念念有詞。隨著她的動作,右手掌心出現了一些芝麻大的蟲子,小蟲子在她手中蠕動,隨著咒語的節奏,隱隱有振翅升空的架勢。
汶傳禹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動態,本以為香卡和普通巫女一樣,一次最多催動一只蠱蟲,那樣的話他大不了折損幾個兄弟,還可以躲在余訓后面趁火打劫,可香卡居然一次拿出這么多蠱蟲,他第一時間后撤,兩只手半舉著,表示自己已經收手。
“算你識相。”
香卡對他邪魅一笑,催動小蟲子向其他人的方向去,可蠱蟲只飛出去不到一米,就像受到驚嚇似得,集體飛回她掌心,瑟縮著團在一起,任她再怎么念咒語也無動于衷。
這情形看呆了郭大姐,
“這是咋了?”
香卡也從沒遇到這樣的情況,她又換了幾種蠱蟲,不管大的小的,都是如此,她面色發白,
“我也不知道,它們好像是在怕什么……”
眼看著鄭磊和莊姜等人就要支撐不住,郭大姐閉上眼睛,默念請仙心訣,可念了好幾遍,絲毫感應不到柳仙,一時間,郭大姐也慌了神,她翻翻黃歷,依然找不到端倪。
汶傳禹目睹全程,懸著的心逐漸放下,半舉著的手也落回口袋,
“鬧了半天是假把式。”
他不再顧忌,一腳把殷鵬踹翻在地,親自去抓大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