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嚴的拇指在撥號鍵上頓了半秒。
手機屏幕的冷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阿福的尾巴尖輕輕掃過他腳踝,像在安撫又像在催促。
"嘟——"
第一聲忙音響起時,他喉結滾動了下。
前世查案時,他最恨這種不可控的等待,可此刻靈判界的信號波在空氣里翻涌,連懷表都跟著微微發燙,仿佛在替他攥緊那絲希望。
"喂?霍判者?"
蘇棠的聲音帶著點氣喘,像是剛從梯子上爬下來。
背景音里有三花貓的低鳴,還有靈草架被碰倒的輕響——他能想象她手忙腳亂去接電話的模樣,月白圍裙角沾著未擦凈的獸糧碎末。
"我在小川家。"霍嚴的拇指碾過碎玉邊緣的血漬,"需要你立刻過來。"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
他甚至能聽見蘇棠吞咽口水的聲音,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我馬上到!
等我鎖好柜臺——對了,要帶什么嗎?
鎮靈符?
還是..."她突然壓低聲音,"你之前說的危險情況?"
"帶你的勇氣。"霍嚴掛了電話。
窗外的暮色正往屋里滲,阿福突然跳上窗臺,半透明的尾巴炸成蒲公英,靈契之瞳里,它的靈嗅范圍正瘋狂閃爍紅點——有人在逼近。
十分鐘后,木門被拍得哐哐響。
霍嚴剛拉開門,蘇棠就撞了進來,發間的鈴鐺亂響,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糕。
她額角沾著草屑,見他第一句話是:"我跑過三條街,賣糖畫的老伯以為我偷了他的糖人!"
話音未落,她的目光就落在他掌心的碎玉上。
姑娘的瞳孔驟縮,腕間銀鐲隨著抬手指向碎玉:"這是...玄鐵碎玉?
只有高階判者才能用的獸靈容器!"她突然抓住他的袖子,"你該早說要見血的!
我包里有止血草膏——"
"蘇棠。"霍嚴按住她微涼的手背,"我需要你幫我守住這個房間。"他指了指窗臺那道幽藍抓痕,"阿福的記憶能回溯,但需要穩定的靈場。
如果現在有人闖進來破壞..."
"我守著!"蘇棠立刻轉身堵在門口,圍裙被穿堂風掀起一角,"誰要進來除非踩過我的——"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圓滾滾的腳尖,耳尖發紅,"踩過我的鞋尖!"
霍嚴低笑一聲,轉身蹲下摸了摸阿福的頭。
數據流在眼前展開時,他能清晰感知到阿福的靈識波動——像被揉皺的紙團,正慢慢舒展。
"阿福,帶我們看看那天晚上。"
阿福閉上眼。
靈契之瞳里,淡金色的光霧從它眉心涌出,在半空凝成畫面:月黑風高的夜晚,小川趴在桌上寫卷子,窗欞突然被扒開一道縫。
"是林澤!"蘇棠突然出聲。
她不知何時湊到了霍嚴身后,手指幾乎戳到光影上——畫面里的男人穿著判袍,袖口銀線比霍嚴的粗了一圈,正是昨日在茶樓挑釁霍嚴的林澤。
光影里的林澤舉起一塊玄鐵玉,嘴里念著晦澀的咒語。
小川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剛要轉身,玄鐵玉突然迸出紅光,阿福從床底竄出撲向林澤,卻被一道靈網彈開。
小川的身體開始抽搐,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而林澤的玄鐵玉上,一縷半透明的獸靈正被緩緩抽離...
"夠了。"霍嚴捏碎了手中的碎玉。
碎玉崩裂的瞬間,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霍嚴!
你私闖民宅!"林澤的聲音帶著惱羞成怒,"我要告你——"他的話卡在門口,因為蘇棠正叉著腰擋在他面前,手里舉著萌寵齋的鎮店木牌,"本店員工有權保護客戶財產,林判者要進去,先過我這關!"
林澤的目光掃過屋內懸浮的記憶光影,臉色瞬間慘白。
他試圖去抓霍嚴的手腕,卻被阿福一口咬住褲腳——半透明的貓牙穿透布料,在他小腿上留下淡金色的灼痕。
"疼!你這畜牲!"林澤踉蹌后退,撞翻了小川的椅子。
"畜牲?"霍嚴的聲音冷得像冰錐,"你抽取凡獸靈識時,可曾把阿福當畜牲?
你害死小川時,可曾把他當人?"他調出靈契之瞳里的數據流,"玄鐵碎玉上的靈紋,和你判袍里襯的暗紋一模一樣。
阿福的記憶,你抽取獸靈的咒語殘留...林澤,你還要抵賴?"
林澤的喉結動了動。
他突然扯松領口,露出頸間的契約環——那是凡獸三階的青銅環,"就憑你個連明判都不是的廢判?
誰會信..."
"我信。"
門口傳來沉穩的男聲。
穿墨綠判袍的老者拄著拐杖走進來,身后跟著兩個持靈盾的判衛。
老者的目光掃過記憶光影,又落在林澤的契約環上:"林澤,你為了提升契約獸階位,偷用玄鐵玉抽取凡獸靈識,導致小川被靈毒反噬而死。
證據確鑿,還不認罪?"
林澤癱坐在地。
他的契約環突然泛起黑氣,阿福立刻弓起背擋在霍嚴身前。
老者抬手揮出一道金光,黑氣瞬間消散:"放心,他的契約獸已經被鎮住了。"他轉向霍嚴,眼底閃過贊賞,"能喚醒死亡獸靈并回溯記憶,小友的靈契之瞳,倒是比傳聞中更驚人。"
蘇棠悄悄拽了拽霍嚴的袖子。
她的掌心全是汗,卻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我就知道你很可靠!"
深夜的萌寵齋飄著靈茶的香氣。
蘇棠給霍嚴遞了杯蜂蜜水,三花貓趴在他膝頭打盹。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紙,在阿福的半透明身體上鍍了層銀邊。
"明天西市判所要給你發表彰。"蘇棠收拾著柜臺上的獸糧,"王判首說要請你當客座判官呢。"她突然頓住,手指絞著圍裙帶,"不過...你會不會太忙,沒時間來買溫玉了?"
霍嚴低頭看了眼腕間的懷表。
表盤的幽藍光斑正隨著心跳明滅,像前世的某種呼應。
他摸了摸阿福的耳朵,數據流里突然跳出新提示:【靈嗅范圍擴展至五里】。
"忙是肯定的。"他抬眼時,看見蘇棠的肩膀垮了下去,又笑著補了句,"但萌寵齋的桂花糕,總得留塊給我當情報費。"
蘇棠的臉騰地紅了。
她正要說話,阿福突然從霍嚴膝頭彈起,尾巴炸成毛球,對著窗外發出嘶叫。
"怎么了?"霍嚴走到窗邊。夜風卷著街角的流言飄進來——
"聽說南巷張寡婦昨晚被貓妖撓了喉嚨?"
"可不是!她床頭留著帶血的貓爪印,人到現在還說胡話呢..."
霍嚴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懷表。
月光下,他腕間的判袍銀線突然泛起微光,像某種蓄勢待發的預兆。
阿福的靈嗅范圍里,五里外飄來若有若無的腥氣——和昨夜墻根的黑影,是同一種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