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綢布，霍嚴背著蘇棠翻過萌寵齋后墻時，她臂彎的血痕蹭到他后頸，溫溫?zé)釤岬摹?/p>

金眼雀縮在蘇棠發(fā)間，小腦袋左右轉(zhuǎn)動，連尾羽都繃成了箭尖——這是它進入警戒狀態(tài)的標(biāo)志。

"往北門走。"霍嚴貼著她耳畔低語，喉結(jié)擦過她耳垂。

方才地窖里的燭火還在眼前晃，她的指尖按在他唇上時，他甚至能數(shù)清她睫毛的根數(shù)。

可現(xiàn)在不行，他得把所有溫度都凝成刀尖，"倉庫外墻有半人高的野薔薇，能擋靈識掃描。"

蘇棠沒說話，只是攥緊他腰間的衣襟。

她能感覺到他肌肉繃得像鐵，每一步都踩在陰影里，連呼吸都壓成了羽毛的重量。

路過街角茶攤時，他突然頓住，帶著她閃進腌菜鋪子的竹筐堆。

蘇棠剛要問，就聽見遠處傳來皮靴叩地的聲響——三個黑衣人舉著淬靈燈，燈焰是妖異的幽藍色。

"是追魂燈。"霍嚴的聲音像浸了冰，"能照出靈契者的靈紋。"他反手捂住蘇棠的嘴，另一只手按在她后心。

靈契之瞳在眼眶里發(fā)燙，他看見那些人腳邊纏著若有若無的銀線，"他們布了靈網(wǎng)，等我們自投羅網(wǎng)。"

蘇棠的心跳撞著他掌心，忽然用牙齒輕輕咬了下他虎口。

霍嚴低頭，就見她眼睛彎成月牙，指了指頭頂——金眼雀正用喙尖啄斷一根銀線，淡金色的靈火將線頭燒作飛灰。

黑衣人走到竹筐前時，燈焰突然劇烈搖晃。

為首的罵了句臟話，提燈往筐里照。

霍嚴屏住呼吸，看著幽藍光芒掠過蘇棠發(fā)梢，在離她靈契印記三寸的地方驟然熄滅。

"邪門。"那人踹了竹筐一腳，腌菜汁濺在霍嚴鞋面上，"去廢園守著，那書呆子肯定要查。"

腳步聲漸遠后，蘇棠才敢抽回被霍嚴攥得發(fā)紅的手。

她摸出塊桂花糖塞進他嘴里，糖紙窸窣響："甜的，壓驚。"

霍嚴嚼著糖，甜味在舌尖炸開。

他望著蘇棠被腌菜汁弄臟的裙角，突然伸手替她拍了拍："走，繞后巷。"

北城門的廢棄倉庫比想象中更破。

青磚墻剝落成齏粉，門楣上"萬寶行"三個字只剩個"寶"字，像只缺了半只眼的怪獸。

霍嚴扶著蘇棠翻過斷墻時，她的裙擺勾住了銹鐵釘，"嘶"地輕呼。

"別動。"他掏出靈紋匕首，刀刃泛起幽光，"這釘子上有獸靈殘留。"靈契之瞳展開的瞬間，他倒抽口冷氣——整面墻都爬滿了細密的靈紋，像無數(shù)條小蛇，"是監(jiān)控陣。

他們早料到有人會來。"

蘇棠的金眼雀"啾"地落在她肩頭，翅膀扇動帶起小風(fēng)。

霍嚴看見它爪尖滲出淡金色靈液，在兩人周圍畫了個圓。"這是我教它的隱靈術(shù)。"蘇棠扯了扯他袖子，"能擋半柱香。"

霍嚴捏了捏她的手，溫度透過薄繭傳過來："你在墻外守著，金眼雀飛三圈是有危險，兩圈是我出來。"

"不行。"蘇棠踮腳把他后頸的碎發(fā)理順，"你靈契之瞳用多了會頭疼，我?guī)湍憧窗蹈瘛?

倉庫里的霉味幾乎能凝成實質(zhì)。

霍嚴踩在腐爛的木地板上，每一步都發(fā)出呻吟。

他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滿地碎瓷片——是裝引獸香的青銅瓶殘骸。

蘇棠蹲下身，指尖劃過一片碎片："和我們搶的那個瓶子紋路一樣，底紋是青麟。"

"青麟會？"霍嚴的靈契之瞳突然灼痛，他看見房梁上懸著個黑布包裹的東西，"那是......"

話音未落，蘇棠已經(jīng)跳上他肩膀。

她的重量壓得他晃了晃，卻穩(wěn)穩(wěn)托住她腰肢。

蘇棠扯下黑布，露出個青銅匣，匣面刻著吞尾蛇紋——靈判界最高機密的封印。

"用你靈契印記。"霍嚴扶住她的手按在匣上，"他們要防的是普通判者，不是穿越者。"

匣蓋"咔"地彈開時，兩人同時屏住呼吸。

里面整整齊齊放著二十七個小瓶，每個瓶身都貼著泛黃的紙簽："玄獸赤焰虎幼崽血，靈判司陳副判收""靈獸九耳犬靈核，天判院趙供奉定"......最底下壓著本賬冊，首頁寫著"近三年玄獸失竊案關(guān)聯(lián)人"，末尾簽名欄赫然蓋著"靈判總署"的朱印。

"他們偷玄獸，用獸靈血煉引獸香，再栽贓給失控的契約獸。"霍嚴的聲音發(fā)顫，"之前的獸靈附身案、玄獸失竊案，全是他們自導(dǎo)自演。"

蘇棠的手指撫過"陳副判"三個字："我見過他，上個月還來萌寵齋買過靈草，說要給孫女的凡獸補身子......"她突然頓住，金眼雀在窗外連飛三圈。

霍嚴一把將賬冊塞進懷里，拉著蘇棠往暗門跑。

背后傳來木板斷裂聲，他回頭瞥到幾道黑影，為首者腰間掛著靈判司的銀魚牌——是陳副判的親信。

"跳！"霍嚴踹開暗門，抱著蘇棠往下跳。

落地時他用后背撞在土墻上，震得喉頭腥甜。

蘇棠摸出他懷里的匕首，刀尖抵住他鎖骨："裝暈，他們要活口。"

腳步聲逼近時，霍嚴感覺有冰涼的手指探他頸脈。"沒死，帶回去。"那人扯他胳膊，蘇棠突然用額頭撞向他面門，血濺在霍嚴臉上。

"快跑！"她踢開對方的刀，金眼雀的靈火點燃了對方衣袖。

霍嚴咬著牙爬起來，背起她往巷口沖。

身后傳來追喊聲，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鼓，蘇棠的血滴在他手背上，燙得像火。

回到萌寵齋地窖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

蘇棠蜷在草堆里，金眼雀用靈火替她烤傷藥。

霍嚴鋪開賬冊，燭光照著"青麟會"三個大字，每個字都像淬了毒。

"他們滲透了靈判司、天判院。"他的手指劃過陳副判的名字，"之前攻擊我們的黑衣人，是他們養(yǎng)的死士。"

蘇棠把烤好的藥泥敷在臂彎："那我們明天......"

"查陳副判的孫女。"霍嚴突然握住她沾著藥泥的手，"她養(yǎng)的凡獸突然暴斃，可能被換了引獸香。

還有趙供奉，他上個月說要閉關(guān)，其實是去接收玄獸幼崽。"

蘇棠的眼睛亮起來，像落了兩顆星子："我明天去靈草齋，他總在那買補藥。"

霍嚴替她系好繃帶，指腹擦過她臉上的血漬："這次，我們要連根拔起。"

窗外傳來麻雀的叫聲，霍嚴摸出古董懷表。

表盤上的齒輪又開始倒轉(zhuǎn)，這次他沒急著收起來。

蘇棠湊過來看，發(fā)梢掃過他手背："這表......"

"以后告訴你。"他合上表蓋，"現(xiàn)在，先睡會兒。"

蘇棠蜷進他懷里，很快發(fā)出均勻的呼吸。

霍嚴望著賬冊上的青麟紋，靈契之瞳在暗處發(fā)亮。

他知道，青麟會的人不會善罷甘休，但沒關(guān)系——

這次，他和蘇棠，要做最鋒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