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司時踏入《FS》雜志拍攝現場時，整個攝影棚已是一片忙碌景象。
工作人員正調試著燈光設備，反光板在軌道上滑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阿薩，這次封面主題定得真妙。”
程瑞知熟稔地與主編碰了碰拳頭。
兩人合作多年形成的默契讓工作流程格外順暢。
化妝師鐘可輕車熟路地將司時引至專屬化妝間。
消毒過的化妝刷整齊排列在化妝箱里，折射著頂燈的冷光。
“司老師最近皮膚狀態更好了呢。”
她旋開粉底液蓋子，指尖在司時下頜線處輕點，“是換了新的護膚品嗎？”
司時配合地仰起臉，睫毛在頂光下投出細密的陰影：“讓程哥給你寄一套我現在用的。”
“真的？”鐘可手中的粉撲頓了頓，眼角笑紋舒展開來，“那我要發朋友圈炫耀了，這可是司老師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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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的隔音并不理想。
當司時換上第三套拍攝服裝——一件剪裁利落的暗紋西裝時，門外飄來的交談聲讓他系扣子的動作驀然停滯。
“牧光嘉回國這事你們怎么看？”一個清脆的女聲壓低嗓音，“剛拿完曼斯諾金獎就回來，太突然了。”
“我聽朋友說……”另一個聲音神神秘秘地拖長尾音，“米娜米那邊本來想要續約，他硬是推了。”
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靠近，司時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最離譜的是這個——”聲音突然壓得更低，“有人說他是追著人才回來的，好像是什么白月光……”
腳步聲漸遠，余下的字句融化在走廊盡頭的嘈雜里。
司時望著鏡中的自己，發現不知何時已將襯衫第一顆扣子解開了。
[為了某個人回來？]
這個念頭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在他心頭暈開難以名狀的漣漪。
這次的拍攝主題是「生生不息」。
司時手持一支絹制的桃花，在強光下按照攝影師要求變換角度。
“完美！”攝影師最后檢查著成片，“司老師要不要看看效果？”
司時搖搖頭，脖頸后沁出的薄汗將發尾染成深色。
等所有流程結束，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先吃飯還是直接回公司？”程瑞知劃拉著平板確認行程。
司時將礦泉水瓶捏出輕微的變形：“公司餐廳吧。”
欣榮娛樂的玻璃大廈矗立在市中心區，電梯直達十六層的藝人專屬區域。
司時走出電梯時，走廊的燈光恰好暗了一瞬。
他低頭翻看著手機，沒注意前方拐角處的人影，直到差點撞上對方——
“小心。”
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同時一只手虛扶在他肘邊，恰到好處地穩住他的身形。
司時抬頭，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深邃的桃花眼。
牧光嘉！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領毛衣，襯得膚色冷白，袖口微微挽起，露出手腕上那枚簡約的銀色腕表。
司時記得這款表，是某奢侈品牌的限量款，他在雜志上見過。
“牧老師。”司時迅速站直，不動聲色地拉開一點距離，“沒想到在這里遇見您。”
牧光嘉收回手，唇角微揚：“我來談點事情。”
他頓了頓，目光在司時臉上停留片刻，“剛拍完雜志？”
司時一怔：“您怎么知道？”
牧光嘉輕笑：“你鎖骨上還有一點沒卸干凈的閃粉。”
司時下意識抬手蹭了蹭。
“正好，一起吃個飯？”牧光嘉的語氣很自然，仿佛只是隨口一提，“聽說欣榮的餐廳不錯。”
司時本想婉拒，可話到嘴邊卻變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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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在頂樓，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燈火。
牧光嘉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服務生遞上菜單時，他直接推給司時：“你常來，你來點。”
司時接過，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菜單邊緣：“有什么忌口嗎？”
“沒有。”牧光嘉單手支著下巴，目光落在他身上。
司時點了幾個招牌菜，想了想又點了一杯楊枝甘露。
牧光嘉抬眸看他，眼里閃過一絲意外：“你知道？”
司時這才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他確實記得，在某個采訪里，牧光嘉曾提到過自己偏愛甜食，尤其喜歡芒果。
“......猜的。”司時低頭喝了口水，喉結滾動。
牧光嘉沒再接話，只是低著頭的司時錯過了他唇角微揚的樣子。
甜飲上桌后，牧光嘉忽然問：“完整的劇本看了嗎？”
“看了。”司時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第一百八十九場戲的情緒轉換，我還在琢磨。”
“那一場確實難。”牧光嘉微微傾身，聲音壓低，“憤怒之下藏著欲望，演得太露骨就俗了，太克制又顯得假。”
司時抬眸，正對上他的視線。
牧光嘉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深邃的琥珀色，像是能看透人心。
“所以……”司時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干澀，“您覺得該怎么處理？”
牧光嘉忽然笑了：“其實很簡單。”
他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你只需要想——”
“當你最恨一個人的時候，為什么偏偏還想吻他？”
司時呼吸一滯。
服務生恰在此時上菜，桂花糖藕的甜香彌漫開來，晶瑩的蜜糖裹著藕片，糖絲在燈光下微微發亮。
牧光嘉用筷子輕輕撥開一片藕，露出里面綿軟的糯米，忽然抬眼：“嘗嘗看。”
他語氣平靜，卻莫名帶著幾分試探，“甜的東西...有時候反而讓人清醒。”
司時低頭，夾起一片藕。
糖漿在齒間化開，甜得發膩，卻又帶著一絲蓮藕的澀。
他咀嚼的動作微微一頓——牧光嘉剛才的話，到底是在說戲，還是在說別的什么？
而對面的人已經垂下眼，專注地挑著藕片里的糯米，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墻上的掛鐘無聲地指向六點四十五。
司時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擦手：“七點我還有個會，得先走了。”
牧光嘉沒抬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筷子尖撥弄著瓷盤里剩下的桂花糖漿，蜜色的液體緩慢地流動，拉出細長的絲。
司時起身時，椅子在地板上拖出短促的聲響。
他猶豫了一秒，還是沒有開口。
推開餐廳的門，司時下意識回頭——
牧光嘉依然坐在原處，暖黃的燈光將他整個人籠在一層柔和的暈影里，像一場被刻意調慢了幀數的電影鏡頭。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助理發來的會議提醒亮在屏幕上，倒計時15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