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地平線,時府的角門悄然打開。兩輛馬車緩緩駛出,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細碎的聲響。
時懷瑾站在門口,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直到那微弱的燈光消失在夜色中。
“時將軍,差不多了。”麟一低聲提醒,“按消息,他們該來了,我們得做好準備。”
時懷瑾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燈火通明的將軍府,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麟一大人,一切拜托了。”他抱拳行禮,然后大步走進府中,身后的大門緩緩關閉,仿佛將所有的牽掛與不舍都隔絕在了外面。
膳堂內,時懷瑾端著青瓷碗,慢條斯理地攪動著碗里的蓮子羹,眼神卻不時瞥向窗外。
時夫人垂眸夾起一筷青菜,指尖微微發顫,菜葉子險些掉落在地。身旁兩個丫鬟垂手而立,看似平靜,實則耳朵都在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老爺,這羹湯可還合口味?”時夫人輕聲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時懷瑾抬眼看向妻子,勉強扯出一抹微笑:“嗯,和往常一樣。”
話雖如此,他卻一口都沒喝,只是將碗輕輕放在桌上,發出極輕的 “咔嗒” 聲。
與此同時,前院的角落里,管家老武佝僂著背,壓低聲音對一眾心腹說道:“咱們得趕在他們來之前做好準備。”
他的眼神堅定,布滿皺紋的臉上透著決絕,“將軍和夫人不愿走,但他們是時家的主心骨,我老武說什么也得把他們送出去!”
一個獨眼老兵握緊拳頭,手臂上的傷疤隨著動作凸起:“老武,你說咋干,我們都聽你的!”眾人紛紛點頭,目光中滿是視死如歸的神情。
老武從袖中掏出一塊玉佩,正是時懷瑾常年佩戴之物,在暮色中泛著溫潤的光。“我早就準備好了。”
他掀開衣襟,里面赫然穿著一件與將軍服飾極為相似的衣裳,“待會兒,趁著混亂我就扮作將軍引開他們,你們帶著將軍和夫人從暗門走。”
“老武,我們和你一起,讓孩子們送將軍出去。”一個獨臂老兵用他僅剩的一只手握著一把大刀。
“那你們怎么辦?”一個年輕的家丁急切問道。
老武擺擺手,眼角皺紋擠成溝壑,苦笑道:“我們這些老家伙,早就活夠了,只要能換來將軍和你們平安,值了!”
膳堂內燭火搖曳。時懷瑾將案上二皇子派人送來的密信湊近燭火,信紙邊緣瞬間騰起幽藍火焰,火舌貪婪吞噬著墨跡,通風報信之詞在噼啪聲中化作灰燼。
他握緊拳頭,骨節泛白:“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認下這莫須有的罪名,更不會讓他們輕易羞辱我時家!”
時夫人蓮步輕移,伸手輕輕撫平他緊皺的眉頭:“老爺,無論發生什么,我都陪著你。”
她的聲音輕柔卻堅定,眼中滿是信任與愛意。時懷瑾反握住妻子的手,用力捏了捏:“有你在,我便無所畏懼。只是苦了孩子們,希望他們能順利逃出去……”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不禁有些哽咽,窗外傳來蟋蟀的低鳴,更添幾分悲壯。
很快,前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兵器碰撞聲。由遠及近。時懷瑾和時夫人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眉頭微皺,大步流星地趕去查看。
“時懷瑾!你通敵叛國,證據確鑿,速速束手就擒!”兵部侍郎趙文遠帶著一隊官兵,舉著火把,將將軍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火把的光芒在夜里搖曳,映照著趙文遠臉上得意又陰鷙的笑容。
時懷瑾目光如炬,掃視著眾人,沉聲道:“趙大人,休要血口噴人!我時懷瑾一生為國征戰,忠心耿耿,豈容你這般污蔑!”
趙文遠冷哼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揚了揚道:“哼,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這封與歷努國勾結的密信,可是在你書房找到的!”
時懷瑾心中一震,那字跡確實模仿得極為相似,若非他自己清楚從未寫過這樣的信,恐怕也要被這偽造的證據唬住。
他怒視著趙文遠,大聲道:“這分明是有人栽贓陷害!趙文遠,你究竟有何居心?”
趙文遠卻不再理會他的辯解,大手一揮,喊道:“給我搜!將時府上下所有人等,全部拿下!”
一時間將軍府內亂作一團,刀劍相擊的鏗鏘聲、丫鬟仆人們的哭喊聲與官兵們的呵斥聲交織在一起。
時懷瑾手持長槍,浴血奮戰,可官兵如潮水般涌來,漸漸將他逼入絕境。
突然感覺身邊圍著的官兵變少了,?轉頭的瞬間,時懷瑾瞳孔驟然收縮 —— 那個跟隨自己二十年的管家,此刻竟穿著自己最常穿的玄色勁裝,蟠龍玉佩在火光中泛著冷冽的光。
心中猛地一震,瞬間明白了老武的意圖。
“將軍快走!”老武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決絕的笑,將他推向后方,轉身迎向蜂擁而至的官兵。
老武的刀光在人潮中劃出刺目的弧線,玄色衣角被箭簇撕裂的剎那,時懷瑾忽然想起十五年前那個雪夜,老武也是這樣把自己護在身后,用身體擋住叛軍的箭矢。
時懷瑾被幾名忠心的護衛圍成圈護著,避開混亂的人群,跌跌撞撞地來到一處暗門前。暗門開啟,他看到妻子黎望舒一身小廝打扮,眼神堅定而焦急。
“快換衣服!”黎望舒將一套普通百姓的衣物塞到他手中,“老武用自己引開了追兵,我們得趁亂離開。”
時懷瑾顧不上多想,迅速換好衣物。眾人小心翼翼地出了暗門,沿著狹窄的巷子疾行。
然而,就在他們剛抵達巷口的剎那,身后驟然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回頭望去,只見時府方向騰起熊熊烈焰,赤紅的火光直沖云霄,映得半邊天際如同白晝。
"竟連全尸都不肯留......" 時懷瑾攥緊雙拳,嗓音里浸滿了壓抑的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