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將趙府籠罩在一片沉沉夜色之中。朱漆大門緊閉,門前兩盞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晃,灑下的光暈卻驅散不了四周的黑暗。
門內,一場慶功宴正在悄然舉行。
雕梁畫棟的宴會廳里,紅木長案泛著冷硬的光澤,鎏金酒壺在燭火下流轉著蛇信般的幽光,空氣中浮動的沉香混著血腥氣,將陰謀的氣息渲染得愈發濃重。
趙文遠身著云錦蟒袍,金線繡就的蟒紋盤踞在衣擺,蟒目鑲嵌的紅寶石在暗處泛著兇光。他端坐在主位上,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席間,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著檀木扶手,鎏金護甲與桌面相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周圍一眾大臣皆著華服,玉帶板在腰間晃蕩,臉上堆滿討好的笑意,活像一群等著分食腐肉的禿鷲。
“趙大人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啊!時懷瑾一倒,咱們的計劃就順利多了。”禮部侍郎瞇起三角眼,象牙筷戳向盤中油亮的鹿肉,袖口金線繡制的麒麟張牙舞爪,隨著他諂媚的動作扭曲變形,“聽說時將軍府的火勢燒了整夜,連護城河的水都映成了血色。”
趙文遠轉動著夜光杯,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打著旋,倒映出他眼底跳動的陰鷙。他忽然將杯盞重重砸在案上,鎏金酒壺應聲傾倒,酒液蜿蜒如血,在檀木桌面暈開猙獰的紋路:“時府全被大火燒透,本官特意命仵作查驗了焦尸 —— 時懷瑾一家,一個都沒逃掉。”
他摩挲著護甲的手指驟然收緊,嘴角勾起毒蛇吐信般的弧度,“上報朝廷時,就說他們勾結外敵、負隅頑抗,最后自焚謝罪。”
席間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諂媚聲浪里,刑部尚書舉起鑲玉酒杯,眼中閃爍著貪婪的精光:“妙啊!時懷瑾手握十萬鐵騎,又不肯與我等同舟共濟,留著終究是心腹大患。如今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縱使他有九條命,也翻不出這口黑鍋了!” 他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滾動間,蟒紋官服上的暗紋隨著動作起伏,恍若群蛇游走。
窗外夜風驟起,吹得檐角銅鈴叮咚作響,卻掩不住廳內此起彼伏的獰笑。燭火突然劇烈搖晃,將眾人扭曲的面孔投射在雕花木窗上,宛如百鬼夜行的荒誕畫卷。
慶功宴的喧囂與夜色中的陰謀如毒蛇般纏繞交織,將真相徹底吞噬。
晨曦微露,青石板路上泛起薄薄的霜。往日熱鬧的將軍府門前,此刻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鐵甲寒光映著褪色的朱漆門,如同一道冰冷的屏障。
數十個百姓縮在街角茶館屋檐下,伸長脖子張望著,枝頭粉白花瓣簌簌飄落。賣炊餅的老漢將擔子往人群挪了挪,壓低聲音道:“聽說夜里火光沖天,時將軍府連丫鬟都沒跑出來。”
“通敵叛國的逆賊,燒了干凈!”戴瓜皮帽的商人突然踢飛腳邊石塊,驚起兩只啄食花瓣的麻雀。人群中響起零星附和,卻被春風卷著的私語蓋過。
賣菜老嫗蹲在菜筐旁,指尖撫過沾著晨露的青菜:“時將軍年年帶人修渠,為國征戰,怎么會……”
話沒說完,鄰座漢子猛灌一口涼茶,瓷碗磕在石桌上驚落幾片杏花:“當心禍從口出!”花瓣打著旋兒,落進茶湯染成淡粉。
林家小院的清晨裹著露水煮過的杏花香,竹簾縫隙間漏進的金色陽光,正沿著床柱一寸寸攀爬。
小清晏睫毛輕顫著睜開眼,便見阿姐垂首坐在竹藤椅上,素白指尖穿梭著藕荷色絲線,繡繃上的并蒂蓮正綻放半朵。
晨風調皮地掠過窗欞,卷起她鬢邊的碎發,發梢跳躍的光斑宛如藏著會眨眼的星子,隨著她低頭的動作忽明忽暗。
小清晏下意識摸向頸間的玉佩,涼意順著指尖蔓延開來。這塊完整的玉佩溫潤細膩,一面刻著 “未央”,字體古樸蒼勁,與她記憶中異世里的那一半分毫不差;另一面篆刻的 “長樂” 二字,則透著柔和的光澤。
冰涼的觸感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讓她原本有些慌亂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她盯著玉佩,喃喃自語:“這應該就是老頭說的那枚玉佩的兩半吧......”
"阿姐,"小清晏舉起玉佩,陽光透過碧綠的玉面,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這塊玉佩是哪里來的呀?"
林清音聞言放下繡繃,細長的眉毛輕輕蹙起。在她的印象里,妹妹向來將這塊玉佩視若珍寶,從不離身,怎么會突然問起它的來歷?
她伸手溫柔地幫小清晏理了理凌亂的衣領,輕聲說道:“聽娘說,你兩歲那年還是不開口說話,家里擔心,她就帶你去青峰寺上香,住持大師見了你,便把這塊玉佩贈予你,說這玉能保你平安,還千叮萬囑要你時刻隨身佩戴。”
說著,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這些事... 你都不記得了嗎?”
小清晏搖搖頭,烏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困惑。她不自覺地攥緊玉佩,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心里泛起陣陣不安。
看來,若想弄清楚這靈犀佩背后的秘密,非得親自去一趟青峰寺不可了。
"阿姐,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她聲音軟軟的,帶著幾分怯意,"你可不可以都和我說說呀?"
清音望著妹妹稚嫩的臉龐,心頭突然一緊。她想起昨日爺爺說的話:"燒得太厲害,怕是要傷著腦子..."
難道真讓爺爺說中了?可奇怪的是,從前不言不語的妹妹,如今竟能說會道了。她想起村里老人常說的"有失必有得",莫非......
"可以是可以,"清音學著母親的樣子,輕輕摸了摸妹妹的發頂,觸手是柔軟如綢緞的細發,"但得先告訴大人你記不得事了。等會兒讓爺爺給你瞧瞧。"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別怕,阿姐陪著你。"
小清晏乖巧地點點頭,心里卻轉著別的念頭。她得找個合適的說辭解釋自己失憶的事。老頭說過她們本就是一體的,可這話說出去誰會信?萬一被當成妖怪...她打了個寒顫,想起電視里的村民們說起妖怪時那嫌惡的眼神。
"阿姐,你給我講講家里的事吧。"小清晏往阿姐身邊蹭了蹭,像只尋求溫暖的小獸。
清音將妹妹攬在懷里,開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