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的回春館,正如那茶寮伙計所言,門面不大,略顯陳舊,卻干凈整潔。
坐堂的老郎中須發花白,態度和藹,藥材雖不比黃家的濟世堂那般琳瑯滿目,卻也都是貨真價實的道地藥材,價格公道。
蘇清微假意問診,順便采買了幾味尋常藥材,與老郎中閑聊幾句,也印證了黃家在流云縣一手遮天的行徑,更添了幾分惡感。
兩人扮演想要在流云縣開設醫館的外鄉人,借著采買藥材和熟悉環境的名義,不緊不慢地在流云縣內轉了大半日。
顧昭明將縣內的主要街道、關鍵建筑以及黃家幾處重要的產業據點的位置和大致守衛情況都默記于心。
蘇清微則留意著各種細節,如風向、水道、逃生路徑,為晚上的行動做著無聲的準備。
日頭西斜,晚霞如同潑灑的胭脂,染紅了半邊天空。
流云縣結束了一天的喧囂,漸漸沉寂下來。
而縣中心那座最為高大奢華的酒樓——望江樓,卻反而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望江樓,三層飛檐斗拱,雕梁畫棟,門前懸掛著兩排大紅燈籠,將門口照得亮如白晝。
樓外車水馬龍,停滿了各式華貴的馬車。
門口站著兩排身著錦衣、腰挎彎刀的彪形大漢,正是黃家的護院,他們目光倨傲地掃視著來往行人,驅趕著靠近的閑雜人等。
樓內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夾雜著男人的狂笑和女子的嬌嗔,靡靡之音穿透門窗,飄散在晚風里。
“看來,這位黃少爺的宴會已經開始了。”顧昭明和蘇清微隱在街角一處陰影里,遙遙望著望江樓。
“這等排場,宴請的‘貴客’身份恐怕不低。”蘇清微輕聲道。
“進去看看。”顧昭明語氣平靜,如同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夜幕徹底降臨,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鵝絨,籠罩了整個流云縣。
望江樓后巷,堆滿了各種泔水桶和雜物,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幾只野貓在垃圾堆里翻找著食物,發出“喵嗚”的叫聲。
后門緊閉,偶爾有伙計端著空盤或提著水桶進出,門外也守著兩個昏昏欲睡的黃家護院。
顧昭明和蘇清微如同兩道輕煙,悄無聲息地貼近后墻。
蘇清微抬頭觀察了一下望江樓的結構。
這座酒樓建造考究,后墻雖高,但二樓和三樓都有探出的飛檐和雕花的窗欞,可以借力。
她指了指三樓一扇半開的窗戶,那里似乎是儲存雜物或供下人休息的房間,燈光昏暗。
“從那里進去。”她以眼神示意顧昭明。
顧昭明點頭。
他身形微動,如同一只靈巧的貍貓,沿著墻壁上微小的凸起和縫隙,迅速向上攀爬。
他的動作快而無聲,仿佛不受重力影響。
幾個起落間,便已抵達三樓窗沿。
他單手抓住窗框,身體如同壁虎般緊貼墻壁,另一只手輕輕推開窗戶,確認里面無人后,悄然翻身而入。
蘇清微緊隨其后,她的動作更加輕盈曼妙,如同月下的舞者,足尖在墻面上蜻蜓點水般掠過,悄無聲息地落在顧昭明身邊。
房間內堆放著一些桌椅板凳和替換的布幔,光線昏暗,只有走廊透進些許燈光。
隱約能聽到樓下傳來的喧鬧聲。
兩人沒有停留,如同兩道影子般滑出雜物間,進入三樓的走廊。
三樓似乎是望江樓最頂級的雅間所在,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廊柱上懸掛著精致的宮燈,墻壁上裝飾著名家字畫。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酒香、菜香和上等熏香混合的氣味。
最里間的一間名為“觀瀾廳”的雅間,門扉緊閉,但里面傳出的喧嘩聲最為響亮,顯然黃少杰和他的貴客就在其中。
門口守著四名氣息沉穩悠遠的護院,比樓下的護衛明顯高出一個檔次,至少也是聞濤境后期的好手。
顧昭明和蘇清微對視一眼,沒有選擇硬闖。
他們悄然退到觀瀾廳隔壁一間空置的雅間。
這間雅間同樣布置奢華,臨窗的位置可以俯瞰大半個流云縣的夜景。
顧昭明走到墻邊,凝神屏息,將耳朵貼近冰涼的墻壁。
內力緩緩流轉于耳竅,他的聽力瞬間變得異常敏銳,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墻體,捕捉到隔壁的每一個細微聲響。
蘇清微則從藥囊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竹管,管口塞著一團浸潤過特殊藥液的細密蠶絲。她將竹管輕輕抵在墻壁的某處不起眼的縫隙,閉上眼睛,同樣凝神傾聽。這藥液能微妙地放大通過固體傳播的聲音,配合她對聲音頻率和人聲特征的精妙辨識力,效果更勝顧昭明一籌。
只聽隔壁觀瀾廳內,一個尖銳囂張的聲音響起,正是黃少杰。
“三位大人!來來來!喝!這可是我爹珍藏了十年的‘醉仙釀’!今天特意拿出來款待三位大人!”他聲音帶著明顯的醉意和討好。
接著是幾個略顯低沉陰鷙的聲音。
“黃少爺客氣了。”其中一人回應,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
“這酒,確實不錯。”另一人贊道,但語氣平淡,聽不出多少真誠。
“不過,黃少爺,咱們還是先談正事吧。”第三個聲音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上頭’催得緊,那批‘貨’什么時候能備齊?誤了魏將軍的大事,你我可都擔待不起!”
這個聲音清晰地提到了“魏將軍”!
顧昭明和蘇清微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下了然。
這黃家背后的人物,果然不簡單,竟是一位將軍!能讓這幾個看起來實力不俗的“貴客”如此忌憚,這位魏將軍的地位和實力,恐怕非同小可。
黃少杰的聲音帶著幾分諂媚和為難。
“三位大人放心!快了快了!只是最近風聲有點緊,縣外那幫不開眼的山匪鬧騰得厲害,好些‘貨源’都斷了…人手…人手也不太好湊齊。再給我三天!三天之內,保證把‘貨’湊齊,五十個,一個不少!送到指定地點!”
他報出了數字!五十個!
“哼!三天?黃少爺,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那冷硬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明顯的不滿。
“我們哥幾個可是擔著風險來的!這批‘貨’關系重大,是將軍點名要的特殊‘材料’!若是這次再出紕漏,別怪我們回去不好交代!”
“特殊材料”?蘇清微眉頭微蹙,這四個字讓她聯想到了一些醫道典籍中記載的邪門歪道。
“是是是!一定一定!小侄一定辦妥!”黃少杰連聲保證,聲音里透著恐懼。
他似乎急于轉移話題,連忙招呼道:“對了,三位大人,嘗嘗這個!望江樓新來的廚子做的‘八寶鴨’,味道絕了!”
“還有,剛才那個彈琵琶的小娘們,叫什么來著?水靈兒是吧?長得那叫一個水嫩!一會兒讓她進來,給三位大人好好唱幾曲兒,解解乏!”
他語氣再次變得輕佻,淫邪之意毫不掩飾。
不多時,一個穿著水藍色衣裙、身段窈窕、容貌清秀的女子,抱著琵琶,怯生生地走了進來。
正是黃少杰口中的“水靈兒”。
她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臉上帶著未經世事的清純和面對這種場合的惶恐。
黃少杰看到她,眼睛頓時一亮,原本的尷尬和畏懼一掃而空,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淫邪之色。
“哈哈哈!來了小美人!快!給本少爺和幾位大人彈一曲!”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肥膩的手,就要去拉扯水靈兒的衣袖。
“奴家見過各位大人。”聲音清脆動聽,卻帶著一絲顫抖。
“怕什么?”黃少杰嘿嘿一笑,更加肆無忌憚。
“唱好了,本少爺重重有賞!要是伺候得幾位大人高興了,以后你就跟了本少爺,吃香的喝辣的!”
他說著,伸手就要去捏水靈兒的臉蛋。
水靈兒臉色一白,連忙后退一步,將琵琶擋在身前。
“黃少爺請自重!奴家只是個賣唱的…”
“賣唱的?”黃少杰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在本少爺面前裝什么清高?!”
“今晚本少爺就要定你了!你是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肥膩的手,就要去拉扯水靈兒的衣袖。
水靈兒嚇得花容失色,連忙后退一步,險些摔倒。
琵琶也差點脫手。
她眼中噙著淚水,求助似的看向周圍,但那些本地豪紳官員都低下頭,假裝沒看見。
只有那三位貴客,依舊面無表情,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喲?還挺犟?”黃少杰見狀,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被激起了施虐欲。
“本少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還敢躲?”
他起身就要上前用強。
隔壁的顧昭明和蘇清微不禁眉頭緊蹙,眼中盡是厭惡與殺意。
就在黃少杰即將抓住水靈兒的剎那。
“咳咳。”
一陣輕咳聲傳來。
聲音不大,卻讓黃少杰的動作猛地一僵。
他有些不甘地回頭看向聲音來源。
“黃少爺還是先辦好正事吧!”是之前那個提到魏將軍的冷硬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出了紕漏,我們不好交代,你,也別想好過。若是因為你的私欲耽誤了將軍的大事,誰也保不住你!”
黃少杰臉上的淫邪之色瞬間褪去,換上了一副畏懼的表情。
他訕訕地收回手,狠狠瞪了那水靈兒一眼。
“算你走運!”
“還不快滾下去!”
水靈兒如蒙大赦,抱著琵琶,慌不擇路地跑出了雅閣。
接下來,他們似乎開始討論具體的交易細節,聲音壓得更低,蘇清微也只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詞語,如“黑石渡口”、“三日后”、“驗貨”、“封口”等等。
蘇清微收回竹管,走到顧昭明身邊,將聽到的關鍵信息用手勢快速比劃給他。
顧昭明微微點頭,眼神冰冷。
五十個活人,作為“特殊材料”,送到黑石渡口…這背后的罪惡,令人發指!
就在此時,隔壁的喧嘩聲突然停頓了一下。
似乎有人起身,朝著觀瀾廳門口走來。
顧昭明和蘇清微立刻警覺,氣息瞬間收斂到極致,身形如同融入了房間的陰影。
房門打開的聲音響起。
一個護衛的聲音在門口恭敬地問:“少爺,有什么吩咐?”
黃少杰帶著濃重醉意的聲音傳出,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去!把那個叫水靈兒的歌女給本少爺叫來!現在!立刻!馬上!”
他終究還是按捺不住色心。
“是!”護衛不敢違逆,應聲領命,腳步聲匆匆離去。
房門再次關上。
顧昭明和蘇清微對視一眼。
這黃少杰,果然色令智昏。
放任不管,那叫水靈兒的歌女今晚怕是難逃毒手。
雖然他們的首要目標是黃家和那三個貴客,但舉手之勞,能救則救。
更何況,黃少杰此舉,也給了他們一個制造混亂、方便脫身的機會。
顧昭明再次將耳朵貼近墻壁,仔細傾聽著走廊上的動靜。
那個領命的護衛腳步聲走遠,似乎是下樓去找人了。
就在這時,顧昭明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他手指微彈,一縷幾乎微不可察的勁氣,如同活物般穿透墻壁的縫隙,精準地打在隔壁雅間門口附近一個不起眼的裝飾花瓶上。
“啪!”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走廊上響起,雖然不大,但在這種環境下卻顯得格外突兀。
“什么聲音?!”
“誰在外面?!”
觀瀾廳內立刻傳來警惕的喝問聲,緊接著是桌椅挪動的聲音,顯然里面的人被驚動了。
門口守著的四名護衛也立刻緊張起來,拔出了腰間的兵器,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
顧昭明和蘇清微抓住這個短暫的混亂時機,身形如同鬼魅般滑出雅間,沒有走樓梯,而是直接來到走廊盡頭的窗戶。
顧昭明推開窗戶,外面是冰冷的夜風。
他攬住蘇清微的腰,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從三樓一躍而下!
下墜的過程中,他在墻壁上借力一點,卸去大部分沖力,兩人如同兩片羽毛般輕飄飄地落入后巷的陰影之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幾乎在他們落地的同時,望江樓三樓一陣騷動。
觀瀾廳的門被猛地推開,那三位“貴客”和黃少杰都沖了出來,臉色難看。
“怎么回事?!”
“沒人?!”
“一個花瓶碎了?”
門口的護衛連忙解釋。
那領命去找水靈兒的護衛邊捂著肚子邊匆匆跑回來:“少…少爺,不好了!不知怎么的,樓…樓里的人突然都開始上吐下瀉,場面實在是有些混亂不堪啊,那…那個水靈兒姑娘不知跑哪去了,屬下愣是半天沒找著,反倒是肚子也開始疼的厲害了!”
“什么?!廢物!”黃少杰聞言大怒,但礙于三位“貴客”在場,不好發作,只能恨恨地罵了一句。
那三位貴客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對這突然的意外也有些警惕。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其中一人沉聲道。
“黃少爺,正事要緊,你好自為之!”
說罷,三人不再理會黃少杰,徑直帶著門口的護衛下樓離去。
黃少杰看著他們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最終也只能悻悻地返回雅間,一場原本要持續到深夜的宴席,就這樣草草收場。
后巷的黑暗中,顧昭明和蘇清微早已遠去。
“剛才那一下,是你做的?”蘇清微被顧昭明攬著腰,幾個起落間已經遠離了望江樓,她輕聲問道。
“嗯。”顧昭明應道,“制造點動靜,讓他們沒心思去找那歌女的麻煩。”
至于望江樓里眾人為何會突然“肚子疼”,自然是蘇清微在離開雜物間時,順手彈了一點無色無味的、經由口鼻起效的瀉藥粉到通往樓下的通風口,算準了發作時間,本意是制造混亂便于二人離開,沒想到無形中幫水靈兒躲過一劫,只是想來望江樓的茅房現在應該是搶手得很。
兩人加快腳步,在迷宮般的巷道中穿梭,很快回到了那座廢棄的院落。
重新點燃微弱的篝火。
顧昭明將破陣子槍放在手邊,伸手將蘇清微攬入懷中。
她身上帶著夜晚的微涼,卻讓他感到無比心安。
“人口交易,特殊材料…”顧昭明聲音低沉,將下巴抵在蘇清微的發頂,語氣中是化不開的冰冷殺意。
“這黃家,還有那個什么‘魏將軍’,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無辜者的血。”
蘇清微依偎在他溫暖的懷抱里,輕輕“嗯”了一聲。
“流云縣只是冰山一角。這亂世之中,不知有多少這樣的罪惡在黑暗中滋生。”
她抬起頭,看著顧昭明堅毅的臉龐。
“那個魏將軍,十有八九是鎮北王的人。滅了黃家,只是開始。我們面對的,可能是遠比想象中更龐大、更可怕的敵人。”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冷靜。
顧昭明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嗯,我知道。”他的聲音十分溫柔,“若按照原定計劃滅掉黃家,不僅是為民除害,更是斬斷魏將軍在流云縣的一條臂助。只是…”
“只是這樣一來就會直接對上鎮北王麾下勢力,未來的路,可能會更加危險,是吧。”蘇清微接過顧昭明的話,俏皮地對著他眨了眨眼,眼中盡是化不開的溫柔。
“昭明,不必有什么顧慮。從十年前顧家出事,蘇家被牽連,我們一起逃亡開始,我就早已將自己的命和你綁在了一起。”
“你的仇,便是我的仇。你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堅定。
“顧家的血海深仇,天樞覆滅的真相,還有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陰謀…要么死,要么,我們遲早要面對這一切。”
“魏將軍也好,鎮北王也罷,都將是我們的敵人,或者…棋子。”
她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驚人的冷靜和決心。
“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這流云縣,這黃家,就是我們的第一步。”
顧昭明心中激蕩,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兒。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十年逃亡,生死與共,他們的心早已密不可分,一個眼神便能明了對方的意圖。
那些所謂的兇險和擔憂,在兩人共同的決心面前,似乎也變得不再那么可怕。
“好!”顧昭明沉聲道,眼中燃燒起熊熊的戰意。
“那就沒什么好猶豫的了!”
“后天凌晨,血洗黃府!”
“清微,藥物準備得如何?”
蘇清微在他懷里調整了一下姿勢,嘴角微揚。
“放心。”
“對付黃家那些護院的迷藥、軟筋散,足夠讓他們睡上三天三夜。”
“至于黃天雄和他那幾個可能存在的供奉…我也準備了點‘特別的驚喜’。”
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顧昭明低頭,看著她那俏皮又帶著危險氣息的模樣,忍不住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我的清微,總是這么厲害。”
蘇清微俏臉微紅,輕輕捶了他一下。
兩人不再多言,開始就著火光,仔細研究那張簡易的流云縣地圖,商討具體的行動細節。
潛入路線、目標優先級、信號聯絡、撤退方案、如何偽造現場、如何應對突發狀況…
每一個環節,都反復推敲,力求萬無一失。
夜色漸深,廢棄的院落里,只有跳動的火光和兩人低沉而堅定的聲音。
一場精心策劃的殺戮,即將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上演。
而流云縣的命運,乃至更廣闊天地的風云變幻,或許就將從這個不起眼的夜晚,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