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淵懷揣著那卷承載了《厚土訣》的黃褐色玉簡,與秦山三人作別,獨自一人重新匯入云嶺城西區那川流不息的人群時,他的心臟依舊因為激動而劇烈地跳動著。陽光透過街道兩旁高大建筑的間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他有種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一部完整的、經過修士聯盟認證的、可以讓他堂堂正正修煉到煉氣九層巔峰的功法!
這對于之前的他來說,簡直是遙不可及的奢望!泉叔的遺愿,父母的謎團,青木鎮的血海深仇,還有那縹緲卻又沉甸甸的“補天闕”使命……這一切的實現,都需要力量作為支撐。而這部《厚土訣》,便是他獲取力量、改變命運的……第一塊堅實基石!
他下意識地將手按在胸口,感受著那玉簡溫潤的觸感,以及旁邊那枚羽狀玉佩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清涼。五十多兩銀子,一枚六層巔峰妖獸的妖核(雖然它真正的價值遠不止換取一部基礎功法,但林淵此刻已不在意這些),以及一部夢寐以求的功法,便是他此次迷霧林之行的全部收獲——當然,還有那一身尚未痊愈的傷痛和九死一生的經歷。
值了!一切都值了!
他沒有在西城區過多停留。這里的繁華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氣息,都讓他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絕對安全、絕對隱秘的角落,讓他能夠靜下心來,好好參悟這部《厚土訣》。
他再次回到了城南那間位于偏僻巷弄深處的“平安客棧”。
依舊是那間昏暗、簡陋、散發著淡淡霉味的房間。但在林淵眼中,這里卻比任何華麗的宮殿都要讓他感到安心。
他仔仔細細地檢查了門窗,確認沒有問題后,又用那張缺了腿的舊桌子和搖晃的竹椅死死抵住門板。做完這一切,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盤膝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
沒有急于立刻查看玉簡,他首先做的,是平復心緒。他閉上眼睛,緩緩調整著呼吸,將腦海中那些因為激動、興奮、以及對未來的憧憬和不安而產生的雜念,一點點地沉淀下去。
《浮光掠影訣》的呼吸法自行運轉,幫助他快速進入了一種心如止水的狀態。
片刻之后,他睜開雙眼,眼神已恢復了往日的沉靜和堅韌。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那卷黃褐色的玉簡。
玉簡約有一尺長,拇指粗細,材質非金非石,觸手溫潤,表面雕刻著一些極其細密的、象征著大地厚重和萬物承載的古樸紋路。絲線早已解開,林淵學著修士聯盟那位馬管事的樣子,嘗試著將自己的一絲神念,緩緩地探入玉簡之中。
嗡!
仿佛水滴落入平靜的湖面,玉簡表面黃光微微一閃,一股浩瀚、厚重、卻又條理分明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江河般,瞬間涌入了他的腦海!
《厚土訣》!
與《導氣初訣》那殘缺不全、語焉不詳的竹簡不同,這部玉簡所承載的內容,簡直可以用“博大精深”來形容(至少對目前的林淵來說是如此)!
開篇,便是一段氣勢恢宏、闡述“土”之大道奧義的總綱:
“混沌初判,清濁自分。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地者,坤元也,厚德載物,萬物資始,乃六合之基,五行之母。其性靜而能動,其質重而能生。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至德如土,育眾生而無言……”
“……修吾厚土者,當明其理,效其德,煉其形,凝其神。以己身為爐,以天地為碳,納坤元之氣,鑄不動之基。外則身如磐石,百邪不侵;內則氣若山岳,淵渟岳峙。其始也緩,其進也穩,其成也厚,其久也堅。戒驕戒躁,循序漸進,方得大道之萬一……”
這段總綱,文字古樸,意境深遠,讀來竟讓林淵有一種心神寧靜、仿佛與腳下這片大地產生了一絲微弱共鳴的奇妙感覺!這與《導氣初訣》那種處處透著詭譎和兇險的壓抑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總綱之后,便是《厚土訣》具體的修煉法門,從煉氣期第一層到第九層巔峰,每一層的功法口訣、行氣路線、觀想真意、以及需要注意的各種細節,都描述得清清楚楚,詳盡無比。
林淵首先仔細研讀的是煉氣期第一層到第三層(即煉氣初期)的內容。
第一層,名為“感元”。核心在于感應天地間游離的土屬行靈氣,并將其成功引入體內,在丹田凝聚出第一縷“厚土真元種子”。玉簡中不僅詳細描述了如何調整呼吸、集中意念、以及運用特定手印來增強對土靈氣的感知,還列舉了十數種不同環境下土靈氣的特性差異(例如,山林中的土靈氣偏向“生發”,礦脈中的土靈氣偏向“沉凝”,沼澤中的土靈氣則可能夾雜“陰濕”等等),以及如何辨別和吸納相對純凈的土靈氣。
第二層,名為“凝液”。當丹田內的厚土真元種子積累到一定程度后,便需將其進一步壓縮、凝練,使其由最初的氣態,逐漸向液態轉化。這一步的關鍵在于對真元火候的精準掌控,以及對經脈的不斷溫養和拓寬。玉簡中附帶了一套名為“磐石十二轉”的行功路線,專門用于凝練真元和強化經脈。
第三層,名為“筑脈”。真元初步液化后,便要開始有意識地利用這些液態真元,去沖擊和貫通體內一些更為細微、也更為重要的輔助經脈,為后續更高層次的修煉打下堅實的基礎。這一層,也附帶了幾種基礎的土屬性小法術的修煉法門,如“凝石術”、“厚甲術”、“遲緩術”以及“地聽術”的完整修煉口訣和手印圖示。
除了這些核心的修煉內容,玉簡中還包含了大量關于修煉常識、土屬性靈材辨識、以及修煉《厚土訣》過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種疑難雜癥和應對之法的記載。比如,如何避免吸入“地煞濁氣”,如何在修煉中保持“心如磐石”的意境,如何利用土屬性靈物輔助修煉,以及在不同季節、不同環境下修煉《厚土訣》的細微差別等等。
林淵看得如癡如醉,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仿佛一個饑渴了許久的旅人,終于找到了一片廣闊無垠的知識綠洲!
他將《厚土訣》煉氣初期的內容,仔仔細細地研讀了不下十遍,每一個字,每一句口訣,每一條行功路線,都深深刻印在了腦海之中。
然后,他才開始思考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如何處理自己體內那由《導氣初訣》修煉出來的、性質駁雜的舊有真氣?
直接散功重修?他現在已是煉氣二層巔峰,若是散功,不僅修為盡失,對身體和經脈也會造成不小的損傷,沒有十天半個月恐怕都難以恢復元氣,更別說從頭修煉了。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云嶺城,他承擔不起這樣的風險。
那么,就只能嘗試《厚土訣》中提及的“厚土融元心訣”,將舊氣逐步同化了。
《導氣初訣》修煉出的真氣,雖然駁雜,但似乎也帶著一絲金石般的沉重和鋒銳,與土屬性并非完全相沖。而且,他在古老石室中,曾以這種真氣為基礎,吸收了大量純凈能量,使得真氣的品質得到了一定的提升,也讓他的經脈得到了極大的拓展和強化。這或許是他能夠嘗試融合轉化的最大依仗。
“風險……必定存在。”林淵眼神凝重,“但若能成功,我便能直接以煉氣二層巔峰的修為,轉修《厚土訣》,根基之穩固,遠非從頭修煉可比!”
他再次仔細參悟了一遍“厚土融元心訣”的法門。這套心訣,講究的是以《厚土訣》的包容、厚重之性,去“裹挾”、“滲透”、“研磨”異種真氣,如同大地消納萬物一般,將其逐步轉化為精純的厚土真元。過程必須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對心神的掌控要求極高。
林淵深吸一口氣,將那枚神秘的白珠取出,緊緊握在左手掌心。他決定,在融合轉化的過程中,一旦出現意外,便立刻借助白珠的精純能量來穩定局面。
一切準備就緒。
他盤膝坐好,五心朝天,舌抵上顎,雙目微閉。
這一次,他沒有急于去感應外界的土靈氣,而是先將全部心神沉入丹田氣海。
那里,一股約莫有拇指粗細的、帶著淡淡青黑色(這是《導氣初訣》真氣的特征,混雜而不純)的真氣,正在緩緩流淌。這便是他煉氣二層巔峰的全部積累。
然后,他開始按照《厚土訣》第一層“感元”的法門,小心翼翼地從外界牽引來一絲純凈的、帶著大地般厚重氣息的土屬行靈氣。
這縷土靈氣,如同溫順的使者,在他的意念引導下,緩緩進入丹田。
關鍵的時刻到了!
林淵屏住呼吸,神念高度集中,開始運轉“厚土融元心訣”!
他調動起丹田內那一絲新生的、精純的土靈氣,如同最靈巧的牧羊犬,小心翼翼地“驅趕”著一小股青黑色的舊真氣,讓它們在丹田的特定區域,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開始接觸、盤旋、相互滲透!
“滋……滋……”
極其細微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聲響,在他丹田內響起!
兩種不同性質的能量,剛一接觸,便產生了本能的排斥!舊真氣中的那種鋒銳和不穩定,與土靈氣的厚重平和,格格不入!
一股尖銳的刺痛感,瞬間從丹田深處傳來!
林淵悶哼一聲,臉色微微發白,但他強忍著不適,死死守住心神,不敢有絲毫松懈!他立刻加大對“厚土融元心訣”中“兼容并蓄”意境的觀想,同時,左手掌心中的白珠也微微一熱,一股精純至極的能量如同涓涓細流,無聲無息地注入他的體內,融入到那正在沖突的能量之中。
白珠的能量,如同最溫和的調解者,它既不偏袒新生的土靈氣,也不壓制舊有的真氣,而是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在兩者之間形成了一層“緩沖”,同時,它所蘊含的那種純粹而強大的“生機”,似乎也在潛移默化地“凈化”著舊真氣中的駁雜和異種氣息。
漸漸地,那種尖銳的沖突感,開始減弱了。
舊真氣中的鋒銳之性,似乎被白珠的能量和新土氣的厚重一點點磨平;其不穩定的特性,也在《厚土訣》平和中正的意境引導下,逐漸趨于沉穩。
雖然這個過程極其緩慢,對林淵的心神消耗也極其巨大,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一小股青黑色的舊真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本質的轉變!它的顏色,在慢慢地向著土黃色轉化!它的性質,也越來越接近于純正的厚土真元!
有效果!
林淵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他成功了!他找到了正確的道路!
他不敢有絲毫大意,繼續小心翼翼地重復著這個過程。牽引土靈氣,調動舊真氣,運轉融元心訣,借助白珠能量……
時間,就在這種枯燥、痛苦卻又充滿了希望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天光,由亮轉暗,又由暗轉亮,循環往復。
林淵完全沉浸在功法的轉化之中,忘記了饑餓,忘記了疲憊,甚至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他的整個心神,都投入到了丹田氣海那方寸之間的“戰場”之上。
這個過程,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漫長和艱難。
他丹田內那煉氣二層巔峰的舊真氣,雖然總量不多,但其性質畢竟與厚土真元有著本質的區別,想要將其完全同化,無異于愚公移山。
好幾次,他都因為心神消耗過大,或者舊真氣反噬過激,而差點功虧一簣,不得不暫時停止,依靠白珠的能量恢復許久,才能繼續。
但他沒有放棄。
每一次的失敗,都讓他對“厚土融元心訣”的理解更加深刻一分;每一次的堅持,都讓他丹田內的厚土真元壯大一絲。
終于,在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個日夜之后——或許是十天,或許是半個月——當林淵再次從深度入定中緩緩醒來時,一道璀璨的精光,從他眼底一閃而逝!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那濁氣已不再是之前的土黃色,而是變成了一種更加深沉、更加純粹的……玄黃色!
他內視丹田。
只見原本那拇指粗細的、駁雜的青黑色真氣,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片約莫有嬰兒拳頭大小、散發著厚重、沉穩、生生不息氣息的……玄黃色氣旋!
這氣旋,便是由最精純的厚土真元凝聚而成!它緩緩旋轉著,每一次旋轉,都仿佛與腳下這片大地產生著奇妙的共鳴!
雖然從總量上看,這玄黃色氣旋比之前煉氣二層巔峰時的青黑色真氣,似乎還要略微“稀薄”一些,僅僅相當于煉氣二層后期的樣子。但林淵能清晰地感覺到,這玄黃色真元的“質”,卻比之前提升了何止十倍!
它更加凝練,更加純粹,更加容易掌控,也……更加強大!
“終于……成功了!”林淵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成功地將體內的異種真氣,徹底轉化為了精純的厚土真元!雖然修為略微倒退了一些,但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屬于他自己的、可以讓他走得更遠更穩的……道基!
他嘗試著引導這股全新的厚土真元,按照《厚土訣》第一層和第二層的路線運轉。
行云流水!暢通無阻!
之前修煉《導氣初訣》時那種滯澀、刺痛、以及各種不協調的感覺,徹底消失!厚土真元在他那經過多次淬煉的經脈中,如同溫順的巨龍般,沉穩而有力地奔騰著,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與大地融為一體的厚重與安心!
他甚至感覺,自己對《浮光掠影訣》的運用,也因為真元性質的改變而產生了新的感悟。身法依舊迅捷飄忽,但卻多了一絲大地的沉穩和厚重,落地更輕,發力更穩,隱匿效果也更佳!
“《厚土訣》……果然不愧是正道玄門的基礎功法!”林淵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顆神秘的白珠。經過這段時間的消耗,白珠散發出的光芒,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一些,顯然能量并非無窮無盡。
而他想要將修為重新提升到煉氣二層巔峰,乃至沖擊煉氣三層,所需要的土屬行靈氣,更是海量的!僅憑這間客棧房間里稀薄的天地靈氣,恐怕修煉一年半載都未必能有太大進展。
“必須盡快尋找一處土靈氣充裕的修煉之地!”林淵的目光再次變得銳利起來,“還有……賺錢!沒有足夠的銀兩,別說購買修煉資源,就連這最基本的食宿都成問題!”
他想起之前在坊市中聽到的、關于城南“隱龍潭”附近天地靈氣異動的傳聞。那里,或許會是一個機會?
但在此之前,他還需要做一件事情——將《厚土訣》中附帶的那幾種基礎法術,初步掌握。這不僅能提升他的自保能力,也是檢驗他功法修煉成果的最佳方式。
他再次沉下心神,開始仔細研讀玉簡中關于“凝石術”、“厚甲術”和“地聽術”的修煉法門。
云嶺城,這座充滿了機遇與危險的凡俗與修真交織之地,一個剛剛奠定了堅實道基的少年,正在他那簡陋的陋室之中,悄然積蓄著力量,等待著……再次振翅高飛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