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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初艱難地掀開眼皮,輸液管在余光里微微晃動。
耳畔傳來壓抑的啜泣聲,她側過頭,媽媽伏在床邊,肩膀顫抖得像一片枯葉。
“媽......”她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
媽媽猛地抬頭,紅腫的眼睛里迸出狂喜的光:“醒了......終于醒了......”
一旁的研究員快步上前檢查儀器數據,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宋小姐,新藥的臨床效果遠超預期!癌細胞擴散被完全抑制了!”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謹慎:“不過......手術對海馬體造成了一定損傷,您可能會失去部分記憶。”
“失憶?”宋時初茫然地重復。
她試圖回憶手術前的事,卻發現腦海像被蒙上一層霧,某些片段支離破碎地漂浮著——旋轉樓梯上的情詩、刺眼的鉆戒、撕碎的診斷書......可當她想要抓住時,那些畫面又迅速消散。
“可能是永久性的,也可能某天突然恢復,”研究員遞來一杯溫水,“但請放心,日常生活不會受影響。”
她接過水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杯壁。
母親笑著替她掖被角,可鬢角的白發和眼下的青黑無聲訴說著煎熬。
“公司......還好嗎?”宋時初輕聲問。
“都解決了。”母親嗓音沙啞, “你爸爸留下的窟窿......填上了。”
那可是用命和尊嚴換來的兩筆巨額資金。
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起一條消息。
【周敘白學長:時初,聽說你休學了?】
她點開對方的朋友圈,最新動態是在S大和同學合照。
記憶一絲一縷冒出。
是她大一就認識的同門師兄。
她大學畢業時,這位學長已經接受國外院校的招聘出國了。
后來她家里出事,不知不覺間已經很久沒有聯系。
“叮——”新消息跳出來。
【周敘白學長:以你的性格,除非天塌下來,否則絕不會放棄學業。】
她盯著這句話,眼眶突然發熱。
“是熟人?”研究員瞥見屏幕,笑著鼓勵,“多和熟悉的人接觸有助于恢復記憶。你身體素質不錯,出去散散心也好。”
三小時后,病房門被輕輕叩響。
宋時初抬頭望去——周敘白抱著一束洋桔梗站在門口。
“好久不見。”
他嗓音沙啞,目光一寸寸掠過她蒼白的臉、手背的針孔、病號服下伶仃的鎖骨。
周敘白放下花束,忽然伸手替她將碎發別到耳后。
溫熱的觸感稍縱即逝,卻讓她渾身一顫——有什么畫面在腦海閃回:
另一只手也曾這樣撫過她的頭發,帶著雪松和皮革的氣息。
可當她想要看清那人的臉時,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白光。
她愣在原地沒有避開。
周敘白的手僵在半空。
他自覺失態,很快收回手,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緒,再抬頭時已換上慣常的溫和笑意:
“阿姨都和我說了,怎么幾年不見,把自己照顧成這樣?”
宋時初突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問:“好像我以前......就挺讓你擔心的?”
周敘白笑了一聲,眼里卻是心疼:
“時初,你從來不肯示弱。”
“高燒到39度還要改論文,胃出血暈倒前還在算數據......”
他的聲音帶了一點哽咽:“你就這么不在乎關心你的人會心疼嗎......”
“家里出事后也不聯系我,如今更是連命都能拿來賭!”
“要不是這次我主動來問阿姨,你還準備瞞到什么時候?!”
“我......”她張了張口,卻發現無從解釋。
“對不起。”周敘白突然松開手,踉蹌著后退兩步,“我失態了。”
“我這次是回國就專程來看看你。
以后,我要留在國外,不回了。”
他聲音恢復平靜:“我記得你想在我任職的那所學院讀博。等你出院了,假期帶你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