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一聲抽泣卡在嗓子眼里,這些乞丐堆里扒拉出來的破布,是人穿的衣服嗎?
秦景嵐火冒三丈,一腳朝那倒霉到家的小廝踹了過去,那力道,差點沒把那小廝一腳踹上南天門。
“狗奴才,我看你是膽大包天,把銀子昧到自己口袋了吧?”
小廝一聲痛呼,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他又痛又委屈,當場就哭了出來:
“老爺,老夫人只給了奴才10兩銀子,掌柜不肯賒賬,奴才把身上僅有的2兩銀子都貼了進去,才買來這些啊!”
小廝內心瘋狂咆哮,他冤枉啊!他比竇娥還冤啊!他這是造了什么孽啊,難道他上輩子是真刨了他家祖墳啊?這輩子才遭這罪!
他把自己的二兩私房錢都倒貼進去了,結果又是挨罵又是挨打,他圖啥啊!
秦云橋看著那幾套比抹布還寒磣的衣服,氣得直磨牙。
可看著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小廝,他也知道若再罵下去,怕是會落下個刻薄下人、不地道的名聲了。
他咬咬牙,無奈地說道:
“罷了,先穿上回府再說。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秦景月嫌棄地瞥了眼那衣服,心里的怒火蹭蹭直冒。
這衣服怕是比侯府里丫鬟穿的都不如,竟拿給她堂堂侯府千金穿。
她沒想到,平日里看著疼她的老太婆竟如此薄情。
她是她的親孫女,又不是鄉下來的窮親戚!
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秦景月無奈,只能將就穿著,心里盤算著等進了侯府一定要多撈些好處。
她咬著牙,強忍著怒火接過衣服。
秦云橋等人灰頭土臉的進侯府大門的時候。
老太太正坐在大廳里,她看著坐在下首低眉順眼的江氏,怎么看都不順眼,開口就是一頓數落:
“江氏啊,你的夫君在外面風里來雨里去,你竟然給他置辦一身像樣的衣服都不肯,這要傳出去,我侯府的臉面往哪擱啊?”
江氏不慌不忙地抬起頭看了老太太一眼,慢悠悠地開口,當場懟了回去:
“母親,我這正是為了咱侯府的名聲著想啊,您想啊,侯爺在外面養外室,鬧得滿城風雨。今日又鬧出這般丑事,若我巴巴地出錢出力,才是真的丟了侯府的顏面呢。”
江氏不卑不亢,目光坦然。
老太太明明知道江氏這話面上恭順,實則暗藏譏諷。
可她就是被懟得找不出話來反駁,憋得她臉色通紅。
江氏張口就是暴擊,忙著數錢一夜沒睡,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的秦朝朝瞬間來了精神。
她沖江氏眨了眨眼睛,悄悄豎起根大拇指,還不忘補刀:
“祖母,母親說得對,如今事情已被他們鬧得沸沸揚揚,當務之急是想想如何挽回侯府名聲。不然明天茶館說書的怕是能編出十幾種版本的〈侯府奇聞〉了。”
老太太想甩鍋給她娘,她是怎么想的?可能嗎?秦朝朝嫌棄地癟了癟嘴。
坐在對面的秦朝陽看著她這副機靈又俏皮的小模樣,不禁嘴角微微上揚。
他這個妹妹,幾個月不見,不但越發古怪精靈了,還又添了好幾分靈氣。
江氏微微一笑,接過話頭:
“等劉氏進了門,份例自然是按府上規矩辦,不會少了一分。只要她們安分守己,侯府名聲慢慢就好了。”
正在這時,被鬧得灰頭土臉的秦云橋一行人走了進來。
那剛渡完劫的模樣真是一言難盡,令在場眾人集體瞳孔地震。
秦朝朝一眼向那幾人看過去,差點沒笑出豬叫聲,她掏出帕子假裝擦汗,心里瘋狂刷屏:
哦豁,侯府的熱搜頭條怕是一時半會撤不下來咯。
只見劉氏和秦景月蒙著面紗,隱隱透出臉上的紅疙瘩。
一行人一身衣服皺皺巴巴,像剛從咸菜缸里撈出來的梅干菜,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來侯府賣慘打秋風的。
老太太心疼地看了眼兒子,又狠狠瞪了江氏一眼。但想起剛才被懟得無話可說差點憋死的場景,到底沒敢多說,只把帕子攥得簌簌發抖。
“噗嗤。”
秦朝朝憋笑憋得差點背過氣去,最后沒憋住笑了出來。
“父親,劉姨娘,你們這是……?怎么沒通知府上給你們送衣服去?也是,這事吧,為了維護侯府的名聲,我母親出錢確實不合適……”
秦朝朝話說了一半,眼睛卻直勾勾盯著老太太的荷包。
意思就是,江氏出錢不合適,但老太太可以呀,幫兒子擦屁股,誰能說三道四。
一句話,直接在秦云橋、劉氏母子和老太太之間點了把火。
挑撥得劉氏母子對老太太的惱恨又多了幾分,就連秦云橋都惱上了他娘。
只見秦景月“戲精”附體,哇"地一聲撲到老太太膝前,一手拉著老太太的手,一手摘下面紗,指著自己滿臉紅包,哭得那叫一個凄慘:
“祖母,我本想著祖母最疼我,能讓我們風風光光進府,可您看,我和母親連請郎中的錢都沒有。”
秦景月到底是老太太最喜歡的孫女,被一頓埋怨,有幾分心疼,又有幾分理虧。
剛心軟想開口安慰幾句,卻聽秦景月又說道:
“這一路回府,父親也是被人指指點點……”
老太太偷偷瞄了一眼秦云橋,只見秦云橋臉色更黑了。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兒子這是惱上了自己。
她原本還有幾分愧疚不自在,可一想到自己拿錢幫了他們,兒子倒跟劉氏娘三一樣,怨上了自己。
老太太瞬間就不樂意了,她盯著秦云橋,酸溜溜地說道:
“當年在鄉下,10兩銀子夠一家子開銷一年了。倒是你,為了個外室鬧得雞飛狗跳,滿城風雨,侯府的臉面都被你們丟盡了,倒好意思讓我頂缸。”
說到這里,她直愣愣地盯著秦云橋,渾濁的眼睛里閃著淚花:
“你忘了當年娘背著你走二十里山路去書院?你忘了為了供你讀書,娘當光了陪嫁?忘了你中舉那天,娘把唯一剩下的陪嫁鐲子都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