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深似海,妾心渡千劫?第十章 夜戰侯門
梆子敲過子時三刻,侯府角門傳來三聲鷓鴣叫。江意剛把最后一爐清熱解毒的藥丸塞進袖中,就見秋菊跌跌撞撞闖進來:"姑娘!前院角門被撞開了,那些人都戴著鬼臉面具......"
"把老國公扶到密道。" 江意按住她發抖的肩膀,指尖在她腕脈上輕輕一掐,"別怕,按昨日教你的法子,用艾煙熏染甲胄。" 看著秋菊跑遠的背影,她摸出袖中三棱箭簇 —— 這是三日前傅塵從城郊死士身上拔下的,此刻正被她用來調制毒解藥。
演武場上,月光被刀光割裂成碎片。傅塵的軟劍在咽喉處劃過最后一道血痕,抬眼看見角門處涌進的黑衣人。他們步法詭異,正是敵國 "夜鴉" 死士的路數,為首者腰間掛著半枚蓮花玉佩,與王大人的一模一樣。
"世子爺,當心!" 江意的呼喊混著破空聲傳來。傅塵本能側身,一支弩箭擦著耳垂飛過,釘入廊柱時帶出半片衣角 —— 是江意方才割下的、染了雪上蒿汁液的布料。
"用迷煙!" 傅塵旋身砍斷敵人手腕,余光瞥見江意正帶著丫鬟往瓦當里傾倒藥粉。這是她昨夜用曼陀羅花與樟腦球磨成的粉末,遇熱即燃,專克夜鴉死士的夜視眼。
火光亮起的瞬間,死士們發出夜鴉般的嘶叫。江意趁機沖進傷員堆,銀針在燭火下泛著藍光:"傷口發黑的用青黛敷,流血不止的服止血散!" 她指尖掠過一名侍衛的頸側,突然頓住 —— 這人后頸有顆紅痣,正是傅瑜身邊的親衛。
"拿下他!" 江意反手扣住對方脈門,藥箱里的銀錐已抵住他咽喉,"說,傅瑜藏在哪里?"
"在...... 在西跨院枯井!" 親衛話音未落,喉間突然溢出黑血。江意看著他咬破的毒囊,突然想起沈氏咽氣前的慘狀 —— 原來傅瑜早給死士下了必死的毒誓。
更鼓敲過丑時,西跨院的枯井傳來石塊挪動聲。傅塵的劍尖剛抵住井沿,井中突然飛出數十枚透骨釘。江意眼尖地看見釘頭泛著孔雀藍,正是她在《千金方》里見過的、用南蛇藤汁浸泡的劇毒暗器。
"退!" 她拽住傅塵的腰帶,將隨身攜帶的甘草膏抹在他掌心,"這毒見血封喉,唯有甘草能解。" 說話間,井中躍出道黑影,正是滿臉猙獰的傅瑜,手中握著的,竟是老國公的隨身佩劍。
"兄長,你早就該明白," 傅瑜的劍尖滴著血,不知是敵人還是自己的,"父親心里只有你這個嫡子,可我娘呢?她為了讓我繼位,連命都搭上了!"
傅塵的目光落在他手中劍鞘上的凹痕 —— 那是十二歲那年,兄弟倆比劍時他無意留下的。此刻劍鞘染血,倒像是命運的嘲諷:"沈氏的命,是她自己作孽。" 他的聲音比夜色更冷,"你勾結敵國,私藏甲胄,該當何罪?"
傅瑜突然笑了,笑聲驚起棲在枯井的夜梟:"罪?這侯府的每塊磚都浸著罪!你以為老國公真的清白?當年他默許沈氏毒殺生母,不過是為了穩住沈家的軍餉......"
"住口!" 老國公的聲音從密道口傳來,他扶著秋菊的手,鐵甲在身卻難掩氣虛,"當年我確有苦衷,但從未想過害人性命。" 他望著傅瑜手中的劍,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把劍放下,念在你是我兒子,留你全尸。"
傅瑜的手抖了抖,劍尖卻更逼近傅塵咽喉。江意看見他眼底閃過的瘋狂,突然想起在賭坊見過的輸紅了眼的賭徒 —— 那種明知必輸,卻要拉著所有人陪葬的狠戾。
"小心!" 她本能地撲過去,袖中銀針直射傅瑜手腕。傅塵趁機旋身踢劍,卻見傅瑜突然從懷中掏出個瓷瓶,往地上一摔。綠色煙霧騰起的瞬間,江意聞見熟悉的桂花香 —— 是沈氏常用的、摻了牽機毒的香粉。
"捂住口鼻!" 江意扯下腰間絲帕,浸了甘草水塞進傅塵手中。傅瑜在煙霧中發出桀桀怪笑:"這是敵國的 ' 碧落散 ',你們都得死......" 話未說完,已重重摔倒在地,七竅流出黑血。
晨光初綻時,侯府的血腥味被晨露沖淡。江意蹲在傅瑜尸體旁,掰開他的手掌,發現掌心里刻著個 "沈" 字,墨跡新鮮 —— 原來直到死,他都在恨著自己的生母。
"去把殘玉拿來。" 傅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望著老國公被攙扶著走向正廳的背影,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現在該明白了,沈氏為何要在藥里摻雪上蒿卻又留我性命 —— 她是想讓我親眼看著,侯府的天怎么塌。"
江意摸著袖中殘玉,龍紋缺角在晨光下終于完整。老國公夫人的畫卷、沈氏的朱砂痣、傅瑜的死,原來都是同一個故事的碎片:沈家女為了愛情嫁入侯府,卻在權力旋渦中迷失,最終用最狠的方式,讓兩個兒子互相殘殺。
"別想了。" 傅塵突然握住她冰涼的手,帶她走向后園水井,"父親說,你父親當年在戰場上救他時,曾說過一句話:' 活著的人,要替死去的人看這天下。'"
井邊第三塊青磚下,木匣里的畫卷被晨露打濕。江意望著畫中女子眉間的朱砂痣,突然發現那紅點的位置,與沈氏咽氣前指甲掐進她手腕的位置分毫不差 —— 原來沈氏到死,都在模仿那個她永遠無法超越的女人。
"明日隨我進宮吧。" 傅塵望著侯府飛檐上的殘雪,"皇上要召見鎮國公府女眷,沈氏已死,這誥命夫人的位置......"
"我不想做什么誥命夫人。" 江意打斷他,將畫卷重新埋好,"我只希望,侯府的井里不再埋秘密,你我手中的劍,只用來護蒼生。"
傅塵轉身,看見她發間的銀簪在晨光中閃著微光。那是他母親當年的陪嫁,昨夜他從庫房翻出來時,簪頭蓮花瓣上還刻著 "意" 字 —— 原來命運早在多年前,就將他們的名字刻在了一起。
正午的陽光終于穿透云層,照在侯府門前的石獅子上。江意望著忙忙碌碌清掃血跡的下人們,突然想起春桃曾說的 "侯府的磚,每塊都吃人"。可此刻,她握著傅塵的手,突然覺得掌心的溫度,足以融化所有嚴寒。
"去看看老國公吧。" 她輕聲道,"他的毒雖解,心病卻需人醫。"
傅塵點頭,指尖劃過她手背的傷 —— 那是方才救人時被碎瓷片劃的。他突然想起初見時她跪在青磚上的模樣,柔弱卻堅韌,像株長在石縫里的蘭草,越是艱險,越要開出花來。
侯府的夜戰終于落幕,可江意知道,真正的戰場才剛剛開始。朝堂上的權臣、邊疆的敵國、后宮的暗流,都在等著看鎮國公府的笑話。但此刻,她望著傅塵肩甲上的陽光,突然有了底氣 —— 只要他們彼此信任,這深宅大院里的每道難關,終能化作腳下的路。
暮色四合時,江意坐在書房小床上,翻看父親的醫書。傅塵倚在窗邊,處理著城郊傳來的軍報。燭影搖紅中,他突然抬頭:"明日讓秋菊跟著你學醫術吧,她想學。"
"好。" 江意笑著應下,目光落在案頭新添的青瓷筆洗上。那是傅塵讓人從庫房找的,上面繪著并蒂蓮,與她的銀簪正好相配。她突然明白,在這吃人的侯府里,最難得的不是權謀算計,而是有人愿與你共守一盞燈,同翻一卷書。
更鼓敲過三更,江意吹滅燭火。黑暗中,傅塵的腳步聲輕輕響起,替她掖好被角。她閉著眼睛,感受著身邊人的溫度,突然覺得,這漫長的侯府歲月,或許真的能等來春暖花開的那一日 —— 只要他們還握著彼此的手,就不怕前路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