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深似海,妾心渡千劫?第十三章 揚州迷舟
臘月初七,醫館的銅鈴響得格外頻繁。江意剛給第三個中了牽機毒的百姓喂下解藥,秋菊就捧著封信闖進來,信封上的沉水香混著血腥氣:"姑娘,揚州傳來的急報!"
信是傅塵的暗衛首領所寫,字里行間浸著水痕:"揚州水賊老巢已查,船頭蛇紋與當年江老爺貨船一致,賊首左手六指,常出入城南當鋪。" 江意盯著 "六指" 二字,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抓著她的手,掌心有塊淡紅胎記 —— 那是為救老國公擋箭時留下的,而當鋪老板的手,正是六指。
"備馬,去城南。" 江意扯下圍裙,發間的玉簪撞在藥柜上,發出清脆的響。秋菊慌忙跟上,袖中藏著她連夜趕制的解毒丸,散發著淡淡的甘草香。
城南當鋪的木門在風雪中吱呀作響。江意盯著柜臺后擦拭玉鐲的老板,他左手小拇指與無名指粘連,正是暗衛所說的六指。當啷一聲,她將父親的玉簪拍在柜臺:"當銀簪,換揚州水賊的消息。"
老板的手抖了抖,玉鐲摔在地上碎成三片:"姑娘說笑了,小的只是本分生意人......"
"本分?" 江意摸出從黑衣人身上搜出的蓮花紋布片,"十年前揚州運河沉船案,貨主江文謙,你該記得吧?"
老板突然撲通跪下,額頭磕在青磚上:"姑娘饒命!當年是沈氏買通我們,說貨船藏著禁書,讓我們扮水賊......" 他抬頭時,眼中全是恐懼,"江老爺跳船前,曾托我送封信,說若他遭難,就交給鎮國公......"
江意渾身一震。父親竟在臨死前留了后手!"信在哪里?"
"在、在當鋪后院的槐樹下......" 老板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傳來羽箭破空聲。江意本能地推開秋菊,一支弩箭擦著她肩頭飛過,在墻上釘出個血洞 —— 箭頭淬著孔雀藍的毒,正是夜鴉死士的慣用手段。
"秋菊,去槐樹洞取信!" 江意甩出銀針,直射屋頂瓦當。幾片琉璃瓦應聲而落,露出躲在暗處的黑衣人。她趁機踢翻炭盆,火星濺在黑衣人衣袍上,燃起的火焰竟呈詭異的綠色 —— 是敵國 "焚心草" 的標志。
當鋪內濃煙滾滾,江意拽著老板從后門逃出時,正看見秋菊攥著泛黃的信封狂奔而來。信未及拆開,遠處已傳來巡城衛的馬蹄聲,燈籠上的 "周" 字在風雪中格外刺眼。
"走!" 江意將信塞進衣襟,拉著秋菊拐進狹窄的胡同。巡城衛的呼喝聲越來越近,忽有輛青布篷車突然停在巷口,車簾掀開,露出老國公身邊的親衛:"姑娘,快上車!"
回到侯府時,老國公正在書房研讀邊疆地圖。他望著江意肩頭的血痕,手指撫過父親的信,突然哽咽:"文謙...... 文謙他當年,竟把證據藏在了槐樹洞里......"
信中是沈氏勾結水賊的賬本,每頁邊角都畫著半朵蓮花,與傅瑜死士的標記一模一樣。江意盯著沈氏的印章,突然發現印泥里摻著細小的雪上蒿粉末 —— 這種只有南疆才有的毒,正是當年父親病案中不該出現的。
"老國公," 江意指著賬本最后一頁,"沈氏不僅害我父親,更借水賊之手,截殺了三批送往邊疆的軍糧。如今敵國大軍壓境,他們定是想故技重施,截斷揚州水道的糧草。"
老國公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父親在信里說,揚州有位故交,姓陳,曾是漕幫的人。或許,我們可以借漕幫的船,走隱秘水道。"
更鼓敲過三更,江意坐在醫館案前,對著燭光研究父親的信。信末有行小字:"意兒切記,蓮花紋中藏著水路圖,需用醋浸三日方顯。" 她摸出從當鋪老板那里得來的布片,倒入米醋,果然看見白色紋路漸漸浮現 —— 那是揚州運河的隱秘支流,連官船都不曾記載。
"姑娘,周大人帶著御史臺的人闖進來了!" 秋菊氣喘吁吁地跑來,"說要搜查醫館,還帶著皇上的圣旨......"
江意望著案頭的水路圖,突然冷笑。她將圖藏入父親的醫書,轉身迎向正廳的喧嘩。周大人穿著三品官服,手中圣旨卷邊泛著新折痕,顯然是臨時偽造的。
"周大人深夜闖府,所為何事?" 江意福身,目光掃過他身后的衙役,其中三人袖口繡著蓮花紋,正是夜鴉死士的裝扮。
"有人告發," 周大人扯著公鴨嗓,"侯府私通敵國,醫館實為奸細據點!" 他揮手示意衙役搜查,卻沒注意到江意給秋菊使的眼色 —— 秋菊悄悄摸向腰間的煙火信號,那是傅塵留下的,可召集暗衛。
衙役們砸開藥柜的瞬間,江意突然按住周大人的手腕,指尖在他寸關尺上一按:"大人脈象滑數,怕是中了 ' 醉心散 '?這是敵國用來控制死士的毒,每隔三日便需服解藥,否則......"
周大人臉色驟變,冷汗浸透官服:"你、你血口噴人!"
"是否血口噴人,驗驗便知。" 江意取出銀針,在他手臂扎出一滴血。血珠落在瓷盤里,竟凝成黑色的蓮花狀 —— 正是醉心散的特征。她抬頭望向巡城衛統領:"大人可知,私通敵國、偽造圣旨,該當何罪?"
統領臉色鐵青,突然拔刀指向周大人:"拿下!"
黎明時分,醫館重新歸于平靜。江意望著周大人被拖走的背影,摸出父親的玉簪。簪頭的并蒂蓮在晨光中舒展,仿佛在訴說十年前的沉冤。她知道,這只是開始,真正的硬仗,還在揚州水道。
臘月初九,漕幫的船隊悄悄駛入揚州運河。江意站在船頭,望著兩岸飛馳的蘆葦,突然想起父親教她辨認水生植物的模樣。老國公的親衛捧著沈氏的賬本,與漕幫陳老大的暗號一一對上,隱秘水道的入口漸漸浮現。
"姑娘,前面就是當年的沉船處。" 陳老大指著前方的漩渦,"當年江老爺跳船后,我們曾撈起半塊玉佩......" 他遞出個油紙包,里面是半枚刻著 "鎮國" 的殘玉,正是老國公玉佩的另一半。
江意的手劇烈顫抖。父親的死,沈氏的陰謀,敵國的奸細,此刻都在這半塊玉佩中漸漸清晰。她望著水面倒映的天空,突然明白,侯府的深宅、朝堂的云涌、邊疆的戰火,原來都是同一盤棋,而她和傅塵,早已是這盤棋中最關鍵的棋子。
船隊行至午夜,突然遭遇暴雨。江意站在艙外,看著陳老大按照水路圖轉向支流,突然聽見前方傳來破水聲。數十艘畫著蛇紋的快船沖出蘆葦蕩,正是當年的水賊余黨。
"放箭!" 陳老大的喝令混著雷鳴。江意摸出袖中銀針,在箭簇上涂上解藥 —— 這是她用傅塵留下的三棱箭毒調制的,專破敵國的毒箭。船槳劃破水面的聲響中,她看見為首的水賊舉起火把,船頭的蛇紋在火光中扭曲,像極了沈氏棺木上的雕刻。
"殺!" 江意的喝令與暴雨同時落下。漕幫弟子躍上船舷,與水賊展開白刃戰。她握著父親的玉簪,刺向一名夜鴉死士的咽喉,突然聽見熟悉的號角聲 —— 是傅塵的鎮北軍號角,從上游傳來。
"姑娘,是世子爺的援軍!" 秋菊指著遠處的燈火,眼中泛起淚光。江意望著火光中疾馳而來的玄色披風,突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卻又充滿了力量。傅塵回來了,帶著勝利的希望,帶著邊疆的風雪,更帶著與她共同揭開真相的決心。
船隊靠岸時,傅塵的馬已踏碎晨霜。他的披風上染著血跡,卻在看見江意的瞬間,眼中泛起柔光:"揚州的水賊,我替你剿了。"
江意望著他肩甲上的血痕,突然想起醫館里的傷員,想起春桃的平安符,想起父親的醫書。她將半塊殘玉遞給他,與他腰間的玉佩合璧,"鎮國" 二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輝:"傅塵,我們贏了第一步。"
傅塵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融化了她指尖的冰涼:"不止第一步。等糧草送到雁門關,等朝中奸臣伏法,等你父親的沉冤得雪......" 他望著遠處的運河,水面上的漣漪漸漸平復,"我們還要一起走很多步。"
雪,又開始下了。但這一次,落在船隊上的雪,是勝利的號角,是希望的前兆。江意望著傅塵,望著漕幫的船隊,望著遠處的揚州城,突然覺得,這深宅大院里的每一場雪,每一次陰謀,每一道傷痕,都是為了讓他們更堅定地走在一起,更勇敢地面對未來。
更漏聲中,江意鋪開宣紙,給老國公寫去捷報。筆尖懸在紙上,她忽然想起父親信中的最后一句:"意兒,醫者手中的針,不僅能救人,更能刺破黑暗,讓陽光照進來。" 此刻,她望著窗外的初晴,突然明白,這束光,早已在她和傅塵心中亮起,照亮了所有的陰謀與黑暗,也照亮了他們攜手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