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深似海,妾心渡千劫?第十五章 金殿鳴冤
正月初七,京城的梅花初綻。江意站在凱旋的馬車上,望著街道兩旁夾道歡迎的百姓。傅塵的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肩甲上的白虎紋被擦得锃亮,與城樓上高懸的 "鎮國" 大旗遙相呼應。她摸著膝頭放的沈氏賬本,封皮上的蓮花紋已被磨得發白,卻在陽光下泛著沉甸甸的光。
"姑娘,前面就是紫禁城了。" 秋菊輕聲提醒,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裙角。江意望著午門的朱漆大門,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初入宮時的忐忑,此刻卻多了份篤定 —— 袖中父親的玉簪硌著掌心,簪頭的并蒂蓮仿佛在無聲訴說十年沉冤。
乾清宮內,檀香混著松煙墨的氣息撲面而來。江意跪在傅塵身側,聽著臺階上皇帝的褒獎之詞,目光卻落在班列中幾位老臣緊握的笏板上 —— 那是沈氏一黨最后的余孽,袖口繡著的暗紋,與揚州水賊的蛇形如出一轍。
"傅卿此次解雁門之圍,功在社稷。" 皇帝將手中的玉如意遞給傅塵,目光掃過他肩甲上的新傷,"說吧,想要什么賞賜?"
傅塵叩首時,腰間玉佩與青磚相撞,發出清越的響:"臣別無所求,唯請陛下準臣呈閱一本賬冊。" 他轉頭望向江意,目光中藏著不易察覺的安撫,"這是臣妾在揚州查得的證據,事關邊疆軍糧調包、水賊截殺忠臣。"
殿內氣氛驟冷。江意捧著賬本起身,指尖觸到殿內青磚的冰涼。當她展開第一頁,沈氏的印章與蓮花紋同時映入眾人眼簾,班列中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 —— 那是當年震驚朝野的揚州沉船案印記。
"啟稟陛下," 江意福身,聲音平穩如鏡,"十年前臣父江文謙押運的糧草,正是被這賬本上的水賊截殺。而主使之人,正是已故的鎮國公夫人沈氏。" 她指尖劃過沈氏的批注,"沈氏不僅私扣軍糧,更在臣父的藥中摻入雪上蒿,導致他墜河身亡。"
皇帝的臉色鐵青,目光落在賬本末尾的蓮花印泥上:"此等奸臣,竟藏在朕的股肱之臣家中......"
"陛下明鑒!" 戶部侍郎王大人突然出列,手中笏板幾乎戳到江意鼻尖,"此賬冊分明是偽造!沈氏夫人賢良淑德,怎會......"
"王大人袖口的蛇形紋,倒是與水賊首領的一模一樣。" 傅塵突然開口,手中握著從揚州搜出的匕首,刀柄上的蛇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還是說,大人想解釋為何您的私印,會出現在敵國密信上?"
王大人的臉瞬間慘白,手中笏板 "當啷" 落地。江意望著他踉蹌后退的模樣,突然想起在雁門關看見的、被松煙瘴毒死的士兵 —— 他們的家人,或許正等著王大人這樣的奸臣伏法。
"拖下去,交大理寺嚴審。" 皇帝的聲音帶著怒意,目光重新落在江意身上,"江氏女有勇有謀,朕賜你一品誥命夫人,與傅卿同享爵祿。"
殿外突然傳來雷聲般的跪叩聲,是隨傅塵回朝的邊疆士兵。他們鎧甲上的霜花未化,卻用最質樸的聲音為江意正名:"請陛下為江大人沉冤昭雪!"
江意望著殿外的士兵,突然想起春桃臨終前塞給她的平安符。她摸出袖中父親的絕筆信,遞到皇帝案頭:"臣父臨終前,曾托人留下血書。如今真相大白,懇請陛下為臣父立碑追封。"
皇帝展開信紙的手微微發顫,信末的血手印在明黃的圣旨上格外刺眼。他突然起身,對著江意鄭重一揖:"是朕愧對忠臣之后。"
金殿鳴冤后,已是暮色四合。江意站在紫禁城城墻上,望著天邊的火燒云,突然覺得肩上的霞帔輕了許多。傅塵走到她身邊,手中捧著個檀香木盒:"打開看看。"
盒中躺著枚雕刻著并蒂蓮的玉牌,背面刻著 "鎮國夫人" 四字。江意抬頭,看見他眼中倒映著萬家燈火:"不是說不要封賞?"
"這不是封賞,是承諾。" 傅塵握住她的手,將玉牌系在她腰間,"當年你父親用命護我傅家,如今我用余生護你 —— 護你醫人,護你查案,護你在這深宅朝堂,永遠有盞不熄的燈。"
夜風卷起他的衣擺,露出內襯上繡的白虎與蓮花,正是她在揚州漕幫看見的、象征水陸雙護的紋樣。江意摸著腰間的玉牌,突然想起在雁門關的篝火旁,他為傷員包扎時的笨拙模樣 —— 原來有些承諾,不必說在嘴上,早已繡在衣間,刻在心底。
回到侯府時,老國公已在正廳等候。他望著江意腰間的玉牌,眼中泛起淚光:"你父親若泉下有知,定會為你驕傲。" 他轉身對傅塵道,"明日隨我進宮,皇上要重審揚州舊案。"
更鼓敲過二更,江意坐在書房小床上,翻看新賜的醫書。傅塵倚在窗邊處理軍報,案頭擺著她新制的甘草香囊。燭影搖紅中,他突然抬頭:"明日去西跨院看看吧,秋菊說丫鬟們把醫館擴建了。"
"先說好,不許再派暗衛跟著。" 江意笑著應下,目光落在他眼下的青黑,"還有,明日卯時前必須歇息 —— 你忘了在雁門關咳血的事?"
傅塵輕笑,笑聲驚飛了檐角的宿鳥:"是,夫人說得對。" 他起身走到她身邊,指尖劃過她眉間的朱砂痣,"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
他從袖中掏出個錦盒,里面是支嵌著東珠的銀簪,簪頭正是她最愛的蓮花紋。江意突然想起入府那日,林姨娘捏碎她舊簪的場景,此刻卻覺得眼眶發熱 —— 原來有些傷害,終會被更溫暖的存在填補。
"好看嗎?" 傅塵替她簪好發,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我讓人照著你父親玉簪的模樣打的,蓮花蕊里刻著你的名字。"
江意望著銅鏡里的自己,簪頭的東珠映著燭光,像落在蓮花上的晨露。她突然轉身,抱住傅塵的腰:"傅塵,其實我最怕的不是陰謀詭計,是怕你像父親那樣,把所有風雨都擋在自己身前。"
傅塵的身體一僵,隨即輕輕回抱住她:"不會了。從你在醫館給百姓問診那日,從你在揚州運河翻開父親的信那日,我就知道 —— 你是能與我并肩的人,是能讓侯府的深宅,照進陽光的人。"
更漏聲中,侯府的角門傳來梆子聲。江意望著窗外的星空,突然覺得那些曾以為跨不過的深宅大院、解不開的權謀迷局,此刻都成了身后的風景。她握著傅塵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突然明白,這一路的血與淚,都是為了此刻的相視而笑,都是為了在這波譎云詭的世道里,守住彼此眼中的光。
雪,又開始下了。但這一次,落在侯府飛檐上的雪,是新生的預兆,是希望的開始。江意望著傅塵肩甲上的積雪,突然想起父親醫書中的一句話:"醫人者,需懷菩薩心腸;醫國者,必有雷霆手段。" 此刻,她望著身邊的人,突然覺得,他們早已在這深宅與朝堂之間,走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 一條用智謀與信任鋪就的路,一條能讓所有沉冤得雪、所有光明重現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