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還不到九點，陳建國來到階梯教室203門口，還有些奇怪，來早了？怎么教室里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走進門口一看，三個考官都站在講臺上呢，和上次不同，帶眼鏡的男考官站在講桌中間，林考官和長發男考官分別站在講桌兩邊。看到陳建國進來時臉上還帶著疑問，林考官柔柔的說到，“放心，沒遲到。是我們來早了。隨便找個位置坐吧。”
教室里已經來了好幾個人了，劉星和他的伙伴還是一起坐在第一排正中，隔著兩個空位是兩個研究生，陶然坐在第三排中間靠右的位置，見到林考官發了話就站了起來沖陳建國招手，“這里，這里。”前排四人都回頭看了看陶然，又轉頭看看陳建國，臉上掛起莫名的笑容。林考官也側頭看了看眼鏡男考官，嘴巴彎出小舟的弧度。
陳建國耳根又有些發燙，小跑著來到陶然旁邊的空位坐下。“誒，怎么那么晚，我還以為你不來了。”陶然一邊坐下一邊埋怨道。陳建國心下發慌，連連微微點頭，嘴里含糊著嗯嗯兩聲，算是回應了。好在陶然沒再繼續出聲，陳建國總算慢慢緩和過來。
不多時，劉正良也帶著長發女生和一個男生一起進來了，看到三個考官已經站在講臺上也是一愣，趕忙朝考官們走去，卻被林考官擺手拒絕了，示意他趕緊找位置坐。三人到了第二排左邊坐下。又過了一會，林君威和他的伙伴也到了，坐到了第二排中間。
“人齊了。”林考官向眼鏡男考官說到。
“嗯。”眼鏡男考官掃視了同學們一眼，“接下來我們就要進行第三輪考核了。在此之前，我說兩句。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些人參加這次選拔只是為增加一些學習經驗，為免耽誤彼此的時間，我建議，這第三輪的考核你們就沒必要參加了，放心，你們在這次選拔中的表現，我們會做出公正的評價并記入你們的檔案。好啦，現在給你們五分鐘時間，選擇退出的同學可以離開了。”
陳建國聽著眼鏡考官的說話，有些懵懂，什么退出？還記入檔案？不就是一次普通的校招選拔嗎？他臉上像是長滿了問號，不自覺地轉頭朝身邊的陶然看了過去。
陶然卻沒注意到他，眼睛閃閃發光，好奇的在前排幾個選拔生身上瞄來瞄去，還有點小興奮？看樣子，陶然是知道此中關系的，陳建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文件的時候沒看仔細，遺漏了某些關鍵？還是自己真的來晚了，考官們提前說了什么？
劉星第一個站了起來，拍拍同伴的肩膀低聲說一句，“加油！”，隨即面向考官們說到，“我退出。”眼鏡考官點點頭，“同意。”劉星朝考官們微微鞠了個躬，大踏步走出教室。
林君威側頭靠近同伴的耳朵小聲說著什么，神神秘秘的，陳建國離他們那么近什么也沒聽到。林君威和同伴說完也是站起身說，“我退出。”眼鏡考官也是淡淡的點個頭，“同意。”林君威朝考官們微微點頭，路過陳建國的身前時，他停下腳步，看著陳建國，眉毛稍稍往中間擠著，眼睛微瞇，好像有什么話要說，只是一會間，他眉毛眼睛一齊張開了，終是什么話也沒說，轉身朝教室外走去。
“還有沒有選擇退出的？”眼鏡考官再次問到，聲音抬高了一度，“我提醒一下，在我公布題目之后就只有通過或者淘汰兩種結果了，不允許有中途退出的情況出現，你們想清楚了。”
陳建國吃了一驚，這么嚴苛的嗎？淘汰就淘汰，怎么聽著好像會有什么嚴重的后果似的？自己現在選擇退出還來不來得及？
劉正良那邊有了動靜，只見劉正良低聲對著那個男生和長發女生說到，“家里對我另有安排，只能靠你們自己了，預祝你們成功。”說著站起身分別和兩人擊掌充作鼓勵，“我，退出。”眼鏡考官對他和對劉星林君威并無二致，依然是點點頭，“同意。”
劉正良走出座位，眼神復雜的看著陳建國好一會，朝著陳建國這邊走近一步，猶豫再三，微微低頭，“都是一個班的，能幫就幫一下。”
陳建國其實對這班長并沒什么惡感，往日那些他也看得明白，不過一個翩翩少爺些許惡趣味罷了，冷眼冷語他早已習慣，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眼下劉正良愿意為了他的同伴向自己低頭，他也不會斤斤計較。他眼神清澈看向劉正良，點點頭，輕聲說好。劉正良神色依然復雜，點點頭，“補助的事我一會就去和導員說，你放心。”說完，也不等陳建國回答，轉身就走出教室。
林考官和長發男考官等劉正良走出教室，也不再問還有沒有人退出，一前一后把教室的前后門都關上了。
“都坐到前面來吧。”眼鏡考官說到。剩下的選拔生都紛紛挪到第一排坐下。
林考官手上已經拿了一疊文件分發到各人面前。“保密協議？”陳建國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文件，疑惑到。
“不錯，第三輪考核的內容不能向未參加考核的任何人透露，即便是被淘汰之后也不行，包括你們的父母。”眼鏡考官說到。
陳建國再次大驚失色，不就是一次普通的校招選拔嗎？怎么這么嚴苛？還弄出個保密協議來？連忙拿著保密協議仔細的翻看。
這協議正如眼鏡考官所說，規定不得將考核的內容及過程中發生一切透露給其他人，劃定范圍，保密期限等等，讓他震驚的是違反將會被追究刑事責任，什么樣的考核會有這樣的要求？科工委不是搞些工業研究的嗎？簡直比考軍校還要離譜。
“好了，別看了，都簽上自己的名字。”林考官催促大家簽名，手里又變出一盒印泥，從左到右讓大家按上指模。一個研究生還想問，話還沒說完就讓眼鏡考官一句“不簽就直接淘汰，哪那么多為什么？”給打發了。就這樣，陳建國跟著眾人稀里糊涂的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下指模。
保密協議都收上去之后，長發男考官從講桌里拿出一份疊得厚厚的藍色紙張，三個考官一起動手把這藍紙攤開，用磁鐵夾到黑板上。
好大的一張紙，幾乎將整面黑板都蓋上了。藍紙上畫著一棟建筑的結構和建筑各層的平面，密密麻麻的標注著一些數據和漢字。
“這是某個實驗大樓的結構圖和平面圖，大部分的擺設和實驗器具都標注在上面了。”長發考官一邊說著，一邊在另一面黑板上貼上兩張相片。“現在有份文件就放在這個柜子里，本次考核的題目就在文件里，前提是不被抓住。”
“這是叫我們去偷文件嗎？”研究生問到，“這不是犯法的嗎？”
眼鏡考官淡淡的說到，“你現在可以選擇退出，直接淘汰。”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我們12點出發，現在你們還有時間熟悉這張圖，明天中午12點前，能答出問題的就算通過。如果沒人能回答出來，就根據你們在考核中的表現決定名次，前三名的算通過考核。”
陳建國還有些懵，這次校招到底要招什么人啊？小時候和爺爺相依為命，為找口飯吃，小偷小摸也是難免的事，可他現在只想平平安安畢個業，找份好工作，盡快把鄉親們的錢還了，眼下為了申請個困難補助居然還要重抄舊業？他一時間有些茫然，這讀個書還不能正正經經讀了？
陶然卻是異常興奮，扯著他的小臂往座位外拉，“來了來了，我們一人負責半邊，爭取都記清楚了。”陳建國讓陶然給拉回神來，一時也沒法可想，只跟著大家圍在黑板前仔細查看這份圖紙。
這個建筑和昨天參觀的研究所有些相似，都是三層大樓，只是更大，房間也更多，每層都有沖涼房，休息室，更衣室。從一樓分正門和左右兩個側門，從正門進去沒有大廳，直接就是依樓道兩邊分布的幾個實驗室，大的實驗室主要分布在二樓三樓，大部分都房間里都標注著大大小小的柜子，分辯不出哪個才是藏著文件的。兩張相片分別從兩個方向拍的柜子的特寫，很普通的鐵皮文件柜，柜子靠著墻角單獨放置，一人多高，上半部分是左右開門的玻璃框，里面分層擺放著資料，下半部分則是左右排列的三層抽屜，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顯然是為增加難度故意為之。
圖紙上把各個位置上的監控攝像標注了出來，圖紙下方還特意用加粗字體寫明了保安巡邏的路線和時間段。
陳建國看著眼前的圖紙和圍在黑板前的眾人。一群人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校招名額在這里認真討論怎么從戒備森嚴的實驗樓里盜取文件，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出現在國內頗有名望的大學校園里的場景，偏就活生生的展現在他面前，一切都那么不真實，心里有些怪怪的。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考官們收了圖紙，帶著這群選拔生出了校門，還是那輛老舊的東風貨車，把人讓車斗里一趕，篷布一拉又開始了顛簸。
這段路程有些長，一個研究生實在忍不住直接就在車斗里吐了出來，有人使勁拍打這貨車車頭廂板，大喊著“有人吐了，有人吐了，停車。”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聽到了不理會，反正貨車是沒停，反而感覺開得更快了。無奈之下，眾人只好捂著鼻口散得遠遠的，好在這回人已經少了很多，車棚里空間還是很寬裕，才沒引發連環嘔吐。那研究生吐到后面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只一手扶著側板蹲在角落里干嘔。
貨車終于停下了，篷布打開，沒等放下尾板，選拔生們逃也似的紛紛跳下車，把兩個研究生留在車棚里。長發男考官站在車尾邊上，看著攙扶著往車尾走出來的兩個研究生嫌棄的道，“大學生就是嬌氣，這都捱不住了。”豎著食指隨便往車廂里上下擺了幾下，“誒，你們先不要下來了，把車子給沖干凈了。”
早已下車的陶然小臉鼓鼓的，“喂，你還有沒有同情心啊，他們都那樣了……”畢竟答應和她組隊了，陳建國臉上浮過一層無奈，悄悄伸手扯了扯陶然腰間的衣服，沒讓她繼續往下說。
果然，陶然的聲音引得長發考官撇過頭看了過來，“喲，你有同情心？那你來幫他們把車子沖干凈？”說完似笑非笑的盯著陶然，等她回應。
陶然臉上漲得通紅，陳建國從側面看去，那小半邊臉活脫脫一個熟透的紅蘋果，微微搖了搖頭，還是再次伸手掂著陶然腰間后背的衣服往后扯。陶然居然被他扯動了，跟著他的手退過了陳建國的身側。
長發考官輕輕嗤笑一聲，隨手點過劉星的伙伴和林君威的伙伴，“你，還有你，去那邊借個水管接過來。”
陳建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是一個長方形的水泥平地，大概有兩畝地，貨車停在正中央，周圍空蕩蕩的，一輛車也沒有。一條比尋常馬路略寬的水泥路從平地中間通向長發考官指的大門處，距離大概有一二十米，大門旁有一個兩層高的崗亭，崗亭前站著的居然是哨兵！崗亭二層圍了一圈的陽臺上也有一個哨兵！這是哪？
平地四周是平整的矮矮的青草地，在這個時節居然還是綠色的，平地左右兩邊各有一條水泥路，寬度和正中這條差不多，只是路的兩邊種著樹冠濃密高大的不知道什么名目的大樹，每一顆的樹干都有一人環抱那么粗，樹葉黃黃綠綠灰灰棕棕橙橙紅紅的夾雜在一塊還挺好看。平地正面卻是交錯著種著幾排高高的松柏，隱隱能看到松柏后面有一幢建筑。
兩個選拔生吃力的拖著水管邊走邊放的時候，一輛軍綠色的皮卡車從大門處開進來，在人群邊上停下。陳建國沒看到林考官，只見眼鏡考官從駕駛位上下來，拍著皮卡的側板，高聲道，“來來來，都搭把手，把帳篷搭起來。”
陳建國和另一個男生趕忙上前幫忙卸車，和把水管拖來的兩個男生一起按眼鏡考官的指示，在平地邊的草坪上搭起了三個四面透風的簡易四角帳篷。沒有什么墊子，只十張折疊躺椅，一個簡易折疊平板桌。
研究生也把車子沖干凈了，考官們把選拔生聚攏到帳篷前，眼鏡考官把眼鏡向上推了下，“這里就是我們的臨時駐扎點了，大家可以在這里臨時休息。”他一手指著平地正面的松柏樹說到，“那后面就是實驗樓，任務就我就不再多說了，大院里你們可以隨便逛，但進到樓里就是進入考核場地了，你們每個人都有三次被抓住的機會，三次機會用完再被抓住就算淘汰。都清楚了嗎？”
眾人紛紛回頭看向那隱藏在松柏后面的實驗樓好一會，參差不齊的回答“明白了。”“清楚了。”……
“好，現在你們就自由發揮吧。”說完走進一個帳篷里隨便找了個躺椅就閉上眼睛躺下了。一眾選拔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還有很多疑問，卻沒人上前問出口。一個研究生扶著另一個病怏怏的研究生找了個躺椅躺下，“你先好好休息下，我先去周圍看看。”竟是第一個離開人群，從左邊的大路走遠了。
長發考官也走了過來，“誒，你們隨便啊，時間還長。”說著走到眼鏡考官旁邊的躺椅也閉目躺下了。
陳建國也進了帳篷，找了個最邊上的躺椅坐下，眼睛望著那片松柏樹出神。陶然跟過來，伸手扯著他的肩襯，小聲問到，“喂，陳建國，干嘛呢？”
“歇會。”陳建國頭都沒抬，簡單回了句。“誒，你是不是忘了啥啊？坐在這里能干嘛？”陶然顯是有些急了，把陳建國的肩襯扯得高高的。
陳建國輕輕把肩襯從陶然手里扯下，有些無奈，“你就沒發現哪里不對？”
陶然一聽來了精神，頭也沒回，彎腰反手拖過一旁的躺椅，坐在陳建國側前方，“哪里不對？快說快說。”
陳建國兩指并攏，在肩膀旁邊向后指著大門方向，“那里有哨兵。”陶然很自然的說到，“有哨兵怎么了？”
陳建國有些吃驚的盯著陶然看了好一會，“那可是哨兵！”陶然還是滿不在乎的道，“啊，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他們又不管我們。”
陳建國瞪圓了眼睛眨巴兩下，都大學生了，她是不是不知道哨兵的含義啊？他尋思著是不是要給她普及下，這時一個柔柔的女聲在他面前響起，“陳建國，你不去轉轉嗎？”
陳建國抬頭一看，常跟著劉正良的那長發女生領著那男生就站在他身前三步遠的地方，今天她沒穿裙子，一身嵌著紅色豎邊的白色運動服搭配貼著黃色亮片的白色運動鞋顯得活力十足。
陶然忽然就站了起來，有些嚴肅，“你想干哈？”她今天穿的是淺藍色的牛仔褲，上身一件淡白色羽絨服，也是很精神，只是矮了對面一個頭，氣勢稍顯不足。
陳建國有些莫名其妙，自己還沒發言呢，怎么就對上了，難道她們以前有過節？不應該啊，都不是一個系的，應該沒什么交集吧？
“考官還在呢，你們別想整什么幺蛾子？”陶然說著側過身彎腰在陳建國耳邊說到，“我知道她們和你不對付，別怕，有我呢。”一番話說的正氣凜然，好像打抱不平的女俠。
陳建國更懵了，自己怎么就和她們不對付了？我怎么不知道。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長發女生沒有理會陶然，只看著陳建國輕聲說到，“來之前，你答應過會幫我和蔣濤的。”
陳建國知道她說的是劉正良退出之前和自己說的那些，自己能幫就幫，劉正良則去和導員說說補助的事情。他點點頭，“啊”了一聲算是回應。
長發女生柔聲說到，“嗯，那你有什么計劃嗎？”“還沒。”
“一起去轉轉看？”長發女生發出了邀請。陶然眼睛一瞪，“那我呢？”
陳建國輕嘆口氣，雙手撐著膝蓋站起來，“一起吧。”領著三人走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