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接下來一個下午，只要李彩蓮閑下來，吳梅就開始跟她“推銷”對象。

說得天花亂墜，就差把那個對象說成“天仙”了。

“那周末就約國營飯店見見？”準(zhǔn)備下班前，吳梅扔下一句就跑了。

李彩蓮：“……”

其他人裝沒聽見，一個個收拾東西下班。

紡織廠的會計部是上行政班的，跟銀行的對公部門一樣的上班時間。

要不很多人想進(jìn)會計部呢？

在外人看來，會計部錢多事少，還能照顧家里。

不像紡織廠女工，三班倒地上班，有時碰到夜班，第二天補(bǔ)一天覺，還沒緩過來就又要繼續(xù)上班了。

上不完的夜班，永遠(yuǎn)睡不夠的覺，整天對著機(jī)器和布。

“睡不夠……以前也沒覺得上夜班這么累人。”

李彩蓮剛回到宿舍，就聽到舍友黃阿妹嘆氣。

她是老員工了，但運(yùn)氣不好，沒趕上最后一批分房子。

黃阿妹生了兩個孩子，全部扔給公婆帶，自己住宿舍，一周回去三天。

她男人是機(jī)械廠的工人，兩個人工資都是她捏著。

其他兩個舍友年齡小，還沒結(jié)婚。

宋小蓮正在桌前縫東西，抬頭看一眼，沒說話。

白蓮花：“咱們哪能跟會計部的比？不用上夜班，周末還能休息。”

“是啊，彩蓮，你相看了沒？趁年輕，工作好，好好挑一個好男人。“黃阿妹立刻精神起來，看向剛回來的李彩蓮。

李彩蓮把在會計部的話說了一遍，她正愁沒人幫自己好好宣傳。

白蓮花還想陰陽兩句的，但聽她說完，心里那股嫉妒全沒了。

有好工作又如何，長得好看又怎樣，最后可能找的對象還沒她好。

李彩蓮拿出剪刀，把兩條長辮子剪了，打算周末拿去理發(fā)店賣。

宿舍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李彩蓮看著鏡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臉：白皙細(xì)膩的皮膚，眼尾拉長的眼睛，秀氣高挺的鼻子，紅潤的唇……

眼睛像覆了一層水霧，明亮又靈動。

以前劉如花說她長了狐貍眼，出去亂勾搭人。

她臉上經(jīng)常紅腫，被劉興國掐紫。

李彩蓮剪了一個碎劉海，把眼尾蓋住，又修了一下頭發(fā)。

修完，看上去更乖了，眼睛卻透露著一股“匪氣”。

不，那是以前中專的班主任說的“少年心氣”。

【好好珍惜現(xiàn)在這股少年心氣，它不可再生。】

班主任這句話，在她被困在豬圈時總漂浮在腦海。

那時她總想著“怎么不能再生？它存在過就不可能不留痕跡”。

最后她用那根磨尖銳的“雞骨頭”，讓“少年心氣”重新生根發(fā)芽。

“它可再生”，但前提得“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謂的少年心氣就是無所畏懼，覺得世界都在腳下。

“彩蓮，你剪短發(fā)后更像學(xué)生了……”黃阿妹先回過神，脫口而出。

宋小玲輕抿唇，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李彩蓮很“違和”，有書生氣，卻又有完全相反的“匪氣”。

她搖搖頭，甩開腦海亂七八糟的想法。

白蓮花：“李彩蓮，你學(xué)過理發(fā)？能幫我剪跟你一樣的劉海嗎？”

“行啊，兩塊錢。”李彩蓮把辮子裝袋，隨手塞進(jìn)布包里。

“你搶錢啊！外面剪頭發(fā)才5毛錢。”白蓮花氣得瞪她，臉都憋紅了。

黃阿妹咽口水，心里佩服李彩蓮敢開口要。

“那你去外面剪。”李彩蓮卻不搭理她，拿了搪瓷盆和衣服，抬腳出門準(zhǔn)備去洗澡。

宋小玲跟在她后面出去，她也要去洗洗，受不了自己一身汗味。

澡堂內(nèi)，

李彩蓮洗好頭發(fā)，正用毛巾擦?xí)r，看到宋小玲：

“你做發(fā)飾自己賣？”

“嗯，”宋小玲抹雪花膏，應(yīng)了一聲，今天買材料被她看見，她沒必要隱瞞。

“想不想過年賣春聯(lián)？”李彩蓮把臟衣服放水池洗。

這個時候澡堂幾乎沒人，大家都想等準(zhǔn)備睡覺前再過來洗澡。

宋小玲：“春聯(lián)批發(fā)價貴，賺頭不大。”

“你就說想不想吧？”

“想…”

“那就行，過兩天我給你看樣板，覺得合適，你再看著訂，批發(fā)價肯定比外面便宜。”李彩蓮搓著衣服，抬頭對她一笑。

宋小玲怔了幾秒，輕點頭，她感覺心被李彩蓮的笑撞了一下。

怎么有人的笑能這么…讓人想靠近？

李彩蓮不知道她想什么，她洗好衣服就回宿舍了。

宿舍外有走廊，可以掛晾衣服，等干了再收回。

晾完衣服，李彩蓮就上床睡覺，還沒到八點，她就把蚊帳放下來，進(jìn)空間寫春聯(lián)了。

1比5的時間差，足夠她干很多事了。

以前編號5300說，一切工作都是用時間換錢，有時間就有錢，但很多人不懂，把時間浪費(fèi)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耽誤自己。

而此刻，

深山野林里，陸修明正爭分奪秒，在排雷。

合城的山又高又陡，林子茂密，雜草像一夜間就能瘋長。

這里有山有港口，讓周邊的國家眼饞很久了，時不時來搞破壞。

“隊長，還有20秒，咱們撤！”王全勝滿臉汗，后背都濕透了。

度秒如年，他現(xiàn)在算知道了。

“你們撤走，立刻！”

“隊長！”

王全勝對其他人打手勢，自己也跟著跑離這里。

他們隊長做任務(wù)時，像不要命一樣，但每次都能化險為夷。

“5，4，3……”

預(yù)料中的爆炸聲沒響起，王全勝爬上樹看，見到陸修明躺地上，像睡過去一樣。

剛才他踩到雷，就差一點，人就被炸沒了，好險！

“所有人，往北面推進(jìn)兩公里，一個也別放過，反抗的直接…”陸修明站起來，對著脖子做了一個手勢。

“斬首”行動繼續(xù)。

“隊長，你不要命了？還沒娶媳婦…”

“滾！媳婦能有肩上多一條杠香嗎？”陸修明抬腳就往王全勝踹。

他想到自己父親后娶的媳婦，咬咬牙。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要不是他會當(dāng)大人的面發(fā)瘋，早餓死了。

現(xiàn)在后媽看到他就躲，怕他半夜往她被窩扔蛇。

陸修明突然抬手，抓住正往他脖子伸了一條蛇，手起刀落，把蛇膽取出來，扔給王全勝。

王全勝小心接住，裝入特制的盒子中。

“隊長，你不是屬蛇的，怎么總招惹它們？”

“同類相吸懂不？”陸修明甩下一句，跑出上百米了。

這種林子，對他來說就是平地。

他的時間很寶貴，從不浪費(fèi)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這個團(tuán)伙手段狠辣，殺人不眨眼，發(fā)現(xiàn)不對勁就直接殺人滅口，抹除痕跡，現(xiàn)在竟然還會埋雷。

用下南方打工的名義，騙了不少人，男的送上集裝箱，女的賣到深山里。

合城是他們的重要集聚地，好像有勢力在幫他們。

每次有風(fēng)吹草動他們就逃得不見人影，不然也用不到他們“無影”隊出手。

“不好，他們手上有人質(zhì)。”王全勝把望遠(yuǎn)鏡遞給陸修明。

陸修明看完后，咬緊后槽牙，這個團(tuán)伙不端掉，還不知道禍害多少人。

但現(xiàn)在動手，只抓到些小蝦米，沒用。

等風(fēng)聲過去，這個團(tuán)伙就又如“野草”，春風(fēng)吹又生。

“所有人，靜觀其變，等命令。”陸修明對著對講機(jī)說完，直接關(guān)機(jī)。

他最討厭被動，這么等下去，這個年誰也別想好過。

快六年沒回家了，今年是他爺爺?shù)钠呤糯髩郏f什么都得趕回去。

“你在這守著，我過去……”話音剛落，陸修明就沖出去了，像一陣風(fēng)。

王全勝剛眨眼睛，就看不到他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