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學士…”小和尚雙手合十鞠了個躬“諸位來的巧,明日便是釋迦一年一度的灑紅節,若是感興趣,可明日一起到街上玩樂…”
“這…”流楓有些心動,不動聲色的看向白刈,揪了揪李聖的衣袖,示意讓他開口
李聖無奈微笑,搖了搖頭看向白刈“先生?…”
“…”白刈看了看眾人似在考慮
小和尚左右看了看,識趣的開口“這幾日城里出了些事,佛子恐怕得忙些天了…”
“…好”白刈皺了皺眉,抬眼看向東方那一座是高聳入云的塔尖
流楓眼尖,指了指那塔尖“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便是天臺寺了,若是諸位感興趣,明日游玩結束,我帶諸位去參觀…”小和尚上非常恭敬,面上總是帶笑,看著十分良善
“話說,你叫什么名字啊?”李聖笑著問說著還扇著自己的扇子,若是自己不問,旁邊這個小憨貨,還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想起來
“遠之,小僧遠之”遠之頓了頓“話說這個名字還是佛子大人親自取的…”
“道人見欲,必當遠之…”白刈悠悠吐出這么一句話“是個不錯的名字…”
遠之聞言笑了笑“先生倒是同佛子有緣,佛子為我取名字之時,念的便是這句話…”
白刈不甚在意地說“只是有幸曾聽他讀過”
沿街種著幾株芭蕉,郁郁蔥蔥的點綴著街道,城東的塔尖盤旋著幾只翠鳥,十方看著那幾只鳥出神
鎏金的大殿之上,慈善威嚴的佛陀端坐蓮臺,低斂著目,俯瞰著世間眾生,巍峨崇高,空空蕩蕩的大殿之上,只留下檀香繞著房梁飄轉
十方雙手背后,抬頭仰視著那金身佛陀,面上毫無敬意,冷漠的對身后之人開口
“惠能,許久不見,你倒是長進了不少…”十方的話,平靜的聽不出喜怒,卻讓身后弓著腰的白須老和尚,不自覺打顫,一哆嗦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佛,佛子,屬下冤枉…”惠能,將頭直接著磕在地上“實在是…”
“實在是諸事繁忙,抽不開身?”十方回了身,看著那個就差把自己貼在地上的老頭,好一個五體投地,挑唇一笑,踩上惠能的右手
“該是許久不曾見了,你的心也野了,倒該是我的不是了,沒有時常來看看主持…”說著還動腳碾碾了,此時的十方一臉的邪意,全然看不見往日一路來時的和善
“屬下,屬下知錯…”老和尚嚇的滿頭溢汗,頭不住的往地上砸,手卻安分的待在十方腳下 ,不敢有半分挪動的嘗試
“佛子明查,實在是近幾日城中小兒多走失,屬下抽不開身,絕對沒有不敬的意思…”惠能急著開口解釋,竟直接將事端拋了出去
“喲~”十方譏笑出聲“出了這么些事端,卻不上報,看來主持的心是真的野了…”
說著十方的腳用力踩下,一聲響亮的咯吱聲,響徹大殿,惠能卻只能緊緊的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顯得太過狼狽
“呃…”
十方笑得更厲害了“主持是忘了下場二字怎么寫了?…”
“不敢,屬下,不敢忘…”惠能連汗都不敢擦一下,只能任它砸落在地面之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哈哈哈…有意思…”十方雖然這么說著臉上卻滿是冰冷“你是那場事端之后,唯一活著的人,我以為,你會知道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
十方不動聲色的將內勁集中于腳上,瞇著眼挑眉笑了笑“似乎…是我錯了?嗯?~”
“啊啊啊!!!”惠能的哀嚎傳遍了整個大殿,看似圓潤的眸子中閃現著陰毒的怨恨,聲音驚動了殿外的僧侶,卻沒有人敢進殿,問一聲究竟,只是專注于自己的事情,全然當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骨裂聲,惠能的右手被十方硬生生踏成了一灘爛泥
“屬下,屬下,真的知錯了…”惠能一臉的皺紋,額上滿是冷汗,卻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知錯?”十方一臉的冷漠譏諷“你不是知道的嗎?我這里從來沒有認錯的機會…”
“留我一條命,是,是佛主…”惠能頂著滿頭的大汗,跪伏在十方的腳邊“我,我是無辜…”
“哈?”十方像是聽不懂惠能說什么一般“無辜?!你莫不是在開玩笑?”
一腳將惠能踢翻“你怕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活下來的了?”
十方將惹了臟污的腳踩上惠能素凈的僧袍,蹭了蹭“莫要污了我的耳朵…””
十方不再搭理癱在地上的老和尚,反而背手抬首看向那座金身佛像
“我從前就想問了,手上染了那么多的血,日日禮佛,不覺得…”十方諷刺的瞇了瞇眼,勾起唇角冷笑出聲“惡心嗎?…”
惠能聽著仿佛近在耳畔的冷意,不由得顫了一下,低著頭捂著自己的胳膊,不敢妄然起身
“吸猴腦?你們是這么說的,對吧?…”十方笑的很溫和,這種溫和落在惠能眼里,就只剩下了陰寒,惠能只覺得自己似乎被一條陰毒的蛇盯上了
“不,不不…”惠能有些慌亂想要撇清“是他們…都是他們…”
“…怎么?戒不了?!”十方一臉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全然不理會他裝模作樣的可憐做派,抬手掐滅了一支正在緩緩燃燒的香
“不不,不是,我戒了,戒了的……”惠能慌了“是,是半年前,半年前突然開始的,真的不是我…”
“城里丟了多少?”
十方語調平緩,似乎方才流露的些許怨毒都是惠能的錯覺
惠能聞此松了口氣,不自覺用還完好的一只手擦了擦額角的汗“差,差兩個三十…”
“嘖嘖…”十方笑了笑,心中有了思量“有意思…”
眼神轉向老和尚,一臉的詫異“這怎么一下子傷成這樣?”說著十方一臉關心的扶起惠能
惠能見十方如此,心一下子懸了起來,顫顫巍巍的爬起來
想當年他也是這樣的平靜,可偏偏活下來的只有自己一個了,惠能此生都忘不了那一夜,燭火搖曳,詭異的焦香嬈著整個天臺寺,明明那座漆紅的大門平日里都是大開著,可偏生只有那一夜,嚴絲合縫,黯色的殷紅,浸潤攀爬,就如同在哂笑著自己的命途,從那個時候惠能就明白了,明白了這世上最不能招惹的就是那種全然沒了人味的瘋子,然而釋迦最多的便是這樣的瘋子,只是他們都在妄想自己是神,而十方,他是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沒有底線的邪魔
“屬下,屬下…”惠能出聲時還在不自覺的哆嗦“真的,真的知錯了……”依著十方站了起來,頭卻是始終低著,不敢正視十方
“如此便好…”十方看似慈悲的開口“畢竟,您可是小僧的‘左膀右臂’…”
惠能忍著傷口的疼痛,扯出一個微笑“佛子 ,慈悲…”
十方揮了揮袖子,身形如幻影般消失在惠能的視野,那妖異的冷笑卻響徹在惠能耳側,嚇的惠能一下子癱在了地上,等了許久,才敢緩緩抬頭,見大殿空無一人,這才,如釋重負,身下已是一片冰涼的水漬
惠能無力的躺平在大殿之上,僅剩的一只手緊握成拳眼里滿是未散的驚懼,身體不自覺的顫抖,對自己居然活下來了的僥幸竟有種荒唐的不可思議,如此招惹了那個瘋子,自己居然還活下來了,是折磨還不夠嗎,還是說他還沒玩夠?…那佛主是不會保全自己的,不行得另尋出路…還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