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灰色的晨霧還未散盡，玄天宗外門廣場的青石路上已響起雜役們拖沓的腳步聲。許樂混在二十余名新雜役中，垂著腦袋盯著自己打滿補丁的布鞋。腰間那把纏著藍布的砍柴刀隨著步伐輕晃，布角上母親縫的平安紋在晨光里若隱若現(xiàn) —— 這是他從青牛村帶來的唯一信物。

"都給我聽好了！" 管事王麻子的銅鑼聲在演武場中央炸開，此人左臉三道刀疤從眉骨貫至下頜，說話時嘴角總沾著隔夜的飯粒，"外門雜役分三等：一等掃藏經(jīng)閣，二等侍弄靈田，三等嘛..." 他目光掃過眾人，落在許樂沾滿泥點的衣襟上，"就像你們這些新來的，先把演武場掃干凈了！"

眾人哄笑中，許樂默默接過發(fā)下來的竹掃帚。演武場足有百丈見方，青石板上刻著細碎的劍痕，應(yīng)是外門弟子練劍時留下的。他掃到西南角時，恰好撞見三名弟子在演練劍訣：為首者手持木劍，劍氣所過之處，石縫里的雜草竟被削得齊整如裁。

"看好了，這是玄天宗入門的《烈陽三疊劍》。" 年長弟子的聲音清晰傳來，"第一式 ' 烈日初升 ' 需凝氣于指尖，順著劍脊..." 許樂假裝彎腰撿石子，指尖悄悄掐出劍訣手勢，同時運轉(zhuǎn)《混沌經(jīng)》，將空氣中殘留的劍氣波動默默記下。混沌之力如游絲般滲入石縫，竟將幾縷未散的靈氣吸入經(jīng)脈 —— 這是他昨夜在雜役房琢磨出的小技巧：借清掃之便，暗中吸收弟子們練劍時遺落的靈氣。

辰時三刻，演武場漸漸熱鬧起來。外門弟子們陸續(xù)到場，衣袂飄飄間可見腰間玉牌等級：白底為新弟子，藍底為內(nèi)門預(yù)備，唯有一人佩著金邊玉牌，所過之處眾人紛紛見禮。許樂掃到東側(cè)兵器架時，聽見兩個雜役低聲議論："那是外門首座弟子李云霄，據(jù)說已修至練氣六層，去年一人斬殺三頭鐵背狼..."

他的目光掠過兵器架上的長劍，忽然注意到兵器架后方有條青石小徑，盡頭是座飛檐古閣，朱漆門楣上 "藏經(jīng)閣" 三個金字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閣前兩名弟子抱劍而立，腰間掛著鎏金腰牌，每隔一炷香便互擊一次玉佩，發(fā)出清脆的 "叮" 聲 —— 這是玄天宗的 "傳音玉佩"，一旦有人靠近，鐘聲便會響徹外門。

"許樂！" 王麻子的銅鑼聲再次響起，"去靈田幫張老漢挑水，別在這兒偷懶！"

許樂低頭應(yīng)下，跟著引路的雜役穿過月洞門。靈田位于后山陽面，層層疊疊的梯田里種著綠蘿草、赤焰果等低階靈植。負責(zé)看管的張老漢拄著竹杖，渾濁的眼睛在許樂身上掃了掃："新來的？先去山腳下的老井挑水，記住，每桶水要在靈田邊上晾足三息，讓水汽沾些靈氣..."

說話間，遠處傳來鐘聲，一名藍袍弟子凌空飛過，腳下踏的竟是柄三寸長的袖劍。許樂望著那道劍光消失在云霧里，忽然想起昨夜在破廟中翻看的《玄天雜記》："外門弟子需年滿十八方可修習(xí)御劍，練氣三層以上可參詳《烈陽劍訣》..." 他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玉簡 —— 那是他在藥園假山石縫中撿到的，雖只是殘頁，卻記著玄天宗基礎(chǔ)吐納法。

暮色四合時，許樂蹲在雜役房的油燈下，用炭筆在青磚上畫著白天記下的劍招。同屋的老陳正在修補草鞋，忽然壓低聲音："小子，別琢磨那些劍訣了，咱們雜役一輩子都摸不到真劍。" 見許樂抬頭，他又嘆口氣，"上個月有個雜役偷學(xué)《烈陽劍譜》，被執(zhí)法堂抽了三十鞭，扔進亂葬崗了..."

油燈芯 "噼啪" 爆響，火星濺在許樂畫的劍招上，將第三式的劍痕燒出焦黑缺口。他默默擦掉磚面的炭痕，指尖卻在袖中掐著劍訣 —— 當(dāng)混沌之力順著指尖游走時，他分明感覺到，那些殘留的劍氣竟在經(jīng)脈中形成了細小的氣旋。

窗外，藏經(jīng)閣的燈籠次第亮起，暖黃色的光映在青磚上，像極了母親熬藥時的火光。許樂摸著腰間的藍布，忽然想起陳老臨終前說的話："修仙界最可怕的不是妖魔，而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他望著遠處演武場的燈火，那里傳來弟子們練劍的呼喝聲，嘴角漸漸抿成一條直線 —— 那些被奉為經(jīng)典的劍訣，終將成為他撕開偽善面具的利刃。

這一夜，當(dāng)雜役房的鼾聲此起彼伏時，許樂悄悄來到后窗，望著藏經(jīng)閣方向。兩名守衛(wèi)正在換班，玉佩相擊的 "叮" 聲清晰可聞。他閉上眼睛，將白天記下的守衛(wèi)換班時間、玉佩頻率、藏經(jīng)閣結(jié)構(gòu)一一在腦海中復(fù)盤，忽然發(fā)現(xiàn)，每到子時初刻，西側(cè)角樓的陰影會完全遮住藏經(jīng)閣后墻 —— 那是長達半盞茶時間的盲區(qū)。

袖中，小狐貍的玉牌突然發(fā)出極微弱的熱意，像在回應(yīng)他躍動的心跳。許樂睜開眼，眼底映著藏經(jīng)閣的飛檐，那里藏著他需要的功法，藏著玄天宗的秘密，更藏著揭開母親失蹤真相的鑰匙。他深吸一口氣，將白天偷學(xué)的吐納法與《混沌經(jīng)》默默融合，任由一縷縷微薄的靈氣順著指縫滲入經(jīng)脈 —— 這是只有無靈根者才能施展的偷天之法，是他在絕境中開辟的修仙路。

晨霧再次籠罩玄天宗時，許樂跟著雜役隊伍走向演武場。他的掃帚在青石板上劃出均勻的弧線，目光卻不時掃向藏經(jīng)閣。當(dāng)看見李云霄帶著弟子們走進演武場時，他忽然福至心靈 —— 那些被弟子們隨手丟棄的劍穗、破損的護腕、染著靈氣的碎布，或許都能成為他修行的助力。

掃帚尖輕輕勾起一片帶著劍氣的碎布，許樂指尖微顫，混沌之力如春蠶吐絲般將布片里的殘余靈氣剝離。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吸收非自然靈氣，碎布里的劍氣帶著灼熱的屬性，與混沌之力碰撞時，竟在丹田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火靈氣旋。他強壓下心中的震動，繼續(xù)清掃，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 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修仙路，將與整個玄天宗的功法體系，產(chǎn)生微妙而危險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