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丑娘一揮手,將趙悅掃到一邊,左右看了看,瞥著趙悅,“人命關(guān)天,你要我在這說嗎?”
海鈿坊雖然來往的人不多,可正是上工的時辰。
“趙夫人早。”
“夫人早。”
幾個工人路過,趙悅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端莊的回以微笑,平復(fù)好情緒后,看向丑娘。
“你跟我來。”
丑娘隨著趙悅,來到一間茶室。趙悅給寶蓮一個眼神,她便去外面將門關(guān)上,守在門口。
“說吧,司法參軍家嫡長子的命,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趙悅一臉鎮(zhèn)定在榻上的茶案后坐下,但原本要往茶壺里撒的鹽,卻落在了外頭。
“呵,”丑娘環(huán)視了下四周,在她對面坐下,“那還要謝謝趙夫人的蜂糖糕呀!”
“什么蜂糖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趙悅眼神飄忽,繼續(xù)優(yōu)雅的將紅棗,橘皮,投入茶壺。
“佛祖面前,夫人是要打誑語嗎?”丑娘的目光,落在墻上釋迦摩尼的畫像上。
貞觀十九年,玄奘歸國后,佛教越發(fā)興盛。坐禪需要保持清醒,所以寺院中衍生出,一套完善的茶道禮儀。
不少世家貴族,都爭相效仿,會在家中設(shè)有茶室。有些人不過跟風(fēng),用來待客。而有些虔誠的信徒,則是用來靜心禮佛。
丑娘一進(jìn)門,就聞到了寺院晚課,才會用的蘇合香。
“好,那蜂糖糕是我賞的,那又怎樣?”趙悅哆嗦著手,將壺蓋蓋上,對上了丑娘的眼睛。
“那蜂糖糕正巧被司法參軍家的嫡長子,孟郎君吃了,現(xiàn)在他人沒了,你說會怎樣啊?”丑娘沉了臉色,對著趙悅的眼睛。
“哼!那蜂糖糕是我的,可......”
“可佛祖在上!你說佛祖天天看著你作惡,是會罰你,還是會保佑你?”丑娘向前探出身子。
“你放肆!”趙悅拍案而起,“我趙悅可不是被嚇大的,你要有本事,盡管去告發(fā)我。”
盡管趙悅信佛,可當(dāng)丑娘說出孟郎君死了那一刻,她已經(jīng)顧不得佛祖了。若她承認(rèn)知道蜂糖糕有毒,那等著她的,必然是身首異處。
“你確定?”丑娘打開那包裹,拿出半塊糕點(diǎn)捏碎。
“這里面是七步絕,一兩就要半吊錢,這么貴的耗子藥,整個揚(yáng)州只有永康坊的胡記藥鋪在賣。剛剛我來時正巧路過,就去問了一嘴。近三個月,只有你身邊的寶蓮,去買過一次。”
“可我沒想毒死孟郎君。”趙悅緊蹙眉頭,眼圈泛紅。
“我知道,你想毒死昭寧嘛!”丑娘走到佛像前,低頭看向供臺上的一本經(jīng)書。
“惡念既因,果報隨行,枉你念著真經(jīng),卻參不透最簡單的道理。”
趙悅身子一軟,身后下的支踵歪滾到了一邊。“你想怎么樣?”
“替昭寧贖身,記在你的名下。”
“你癡心妄想!”趙悅攥緊雙手,眼白處布滿血絲。
“不止如此,”丑娘不容質(zhì)疑的眼神,俯視她,“我的身契,夫人也一并贖了吧。這碩大的海鈿坊,我不放心昭寧一個人。”
“你這個妓館里的奴才,賤人中的賤人,信不信我一聲令下,叫人抬你出去?”
“我的命賤不值錢,可夫人的貴啊!”丑娘勾起一邊嘴角,附身貼近趙悅,
“昨日不良人來云香樓問話,昭寧只說,孟郎君被一個乞丐打了一拳,就死了。今日我若死在這,那剩下的蜂糖糕,便會立刻出現(xiàn)在揚(yáng)州府衙的公案上。”
丑娘直起腰拍拍手,斜看著趙悅,“好好想想吧!太陽落山之前,你若不來云香樓贖人,明日這個時辰,來的就不是我了。”
云香樓后院,去集上剛回來的昭寧,就看見林媽媽,扭著水蛇腰,搖著她的團(tuán)扇,推開了后院的小門。
昭寧抱著買給鄭毅軒的鞋子,緊忙藏在身后。
“藏的什么好東西?我又不要你的。”林媽媽朝昭寧身后看看,瞥她一眼,打著扇子繼續(xù)問:“阮庭芳呢?怎么就你一個人?”
“我娘說有事,出門去了。”昭寧看看沒刷完的桶,忙解釋:“這些馬上刷好了,酉時前我一定,都安置好。”
“這個阮庭芳,昨日出那么大事,今日還有閑心出去溜達(dá)?”
林媽媽正翻著白眼琢磨,就聽見叩門聲。
平時白日里,后院的大門是不落栓的,可因昨日的事,昭寧一個人待著害怕,就栓上了門。
“誰啊?”
“我——”
聽見丑娘的聲音,昭寧扔下手里的桶,跑去開門。
“呦!林媽媽,您怎么來了?”丑娘一進(jìn)門,看見小門處,扇著風(fēng)的林媽媽,馬上諂媚的笑問。
“哼!明知故問,”林媽媽給她個白眼,“昨日到究竟發(fā)生什么?怎么那個孟郎君好端端的,就被個乞丐......”
林媽媽說了一半,緊忙壓低聲音,“怎么就被個乞丐,打死了?”
“嗐!這橫豎不關(guān)咱們云香樓的事,”丑娘邊說,邊接過昭寧手里的刷子。
“最好是這樣,一天天的找晦氣。”林媽媽說話間轉(zhuǎn)過身。
“您別走啊,跟您說件好事。”丑娘笑的合不攏嘴,手里的活卻沒有停。
“什么好事?”林媽媽瞇起眼睛,在丑娘臉上來回打量。
“一會兒盧家人,應(yīng)該要來給昭寧贖身了。”
“真的?”林媽媽嘴角上揚(yáng),雙眼圓睜,看到丑娘連連點(diǎn)頭后,又很快壓回去。
“我跟你說哈,雖說沒了孟郎君抬價,但昭寧這種美人胚子,五百兩還是要的,你懂的吧?”
“一千五百兩。”丑娘咧開嘴,笑看著林媽媽。
“阮庭芳,你瘋了吧?”林媽媽拿扇子,指指昭寧,又指指丑娘,
“你們兩個加一起,我都不敢要這個價。”
“加一起,兩千兩。”丑娘越說越開心,昭寧張大了嘴巴看著她,說不出話來。“看什么?高興傻啦?”
“娘——你沒事吧?”昭寧轉(zhuǎn)頭看向小門處,“林媽媽,給我娘請個郎中吧?”
“哈哈哈,”丑娘一陣歡笑,“你們把下巴收一收,等著便是。”
“瘋了,我看是真的瘋了!哎喲!”林媽媽看丑娘笑的嚇人,搖著扇子轉(zhuǎn)頭就走,被門檻絆的差點(diǎn)摔倒。
丑娘將木桶刷洗好,都放回了原位,站在住了十年的房間里,看著一成不變的一切。
“娘——那人真的要來贖我?”昭寧皺著眉頭,還是不敢相信丑娘說的話。
“是趙夫人,”丑娘低頭看她,“她見你乖巧靈力,想把你認(rèn)回去做女兒。”
“趙夫人?”昭寧輕輕搖頭,“可她看我的眼神,明明很討厭我的樣子。”
“每個人性情不同而已,”丑娘胡擼胡擼她的腦袋,“總之過了今晚,你就是盧家嫡女,盧昭寧了。再也不是個沒有姓氏的孩子了。”
酉時未到,云香樓的前院,就來了一位小廝打扮的男孩。
“管事的可在——!”男孩在門口拘謹(jǐn)?shù)南蚶飶埻?/p>
“你不會是盧府的人吧?”林媽媽斜眼看著男孩,打著扇子扭過來。
“小的正是海鈿坊盧府家主的隨從,”男孩作了個揖,繼續(xù)說:“今日家主差我來,贖兩個人。”
本站所有內(nèi)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權(quán)。版權(quán)聲明 - 投稿聲明 - 自審制度 - 免責(zé)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