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昭寧和阮庭芳？”林媽媽瞪大了眼睛。

“嗯——”男孩想了想，“昭寧沒錯，另一位好像叫丑娘。”

“那沒錯了，就是阮庭芳。”林媽媽的扇子，打的飛快，笑看向男孩，“那這個銀子，你帶夠了嗎？”

“兩千兩，沒錯吧？”男孩將銀票遞過去。

“沒錯，”林媽媽爽快的應(yīng)聲，桃花眼閃著白花花的光。

接過銀票，反復(fù)驗證真?zhèn)危_認無誤后，才揣進懷里，“哎喲！小郎君，您快坐，來人呀！看茶——。”

“不必了不必了，”男孩連連后退，“只是這人和身契？”

“哦！看我這腦袋。”林媽媽轉(zhuǎn)身吆喝，“迎春，去把昭寧和阮庭芳的身契拿來。”

林媽媽拿到身契，遞到男孩手上，“這人啊！您現(xiàn)在就能帶走。”

“那倒也不必這么急。”男孩將身契收好，“麻煩管事讓她二人暫住一晚，明日卯時，我在司戶衙門等她二位，戶籍登記造冊后，就能帶她們?nèi)敫恕！?/p>

“不麻煩不麻煩！多幾日也成！”林媽媽玫紅色的唇脂，眼看著要染到耳朵。

男孩慌張的退出門外，作揖道：“那就勞煩管事轉(zhuǎn)告了，我先告退。”

平日里為姑娘們贖身的也有，但在價格方面，都少不了一番拉拉扯扯。今日盧家來人，出手就是兩千兩，還是贖了她的兩個大麻煩，林媽媽說不出的身心通暢。

貞觀年間，買一個壯丁不過三十兩。昭寧和丑娘賣出了兩千兩的天價，林媽媽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說阮庭芳，你這是學(xué)了什么妖術(shù)吧？”林媽媽靠在后院小門，滿面紅光。

“有人來贖我們了？”丑娘聽到聲音，從房間跑出來。

“兩千兩。”林媽媽比了個手勢。“足足兩千兩啊！”

“昭寧——”丑娘回身，看向剛出來的昭寧，“盧家來人了，你以后，就是良民啦！”

唐朝戶籍制度，編戶齊民，為良民，非編戶，為賤籍。

賤籍中，又分為官賤籍和私賤籍，一般私賤籍，通過買賣，或主人以及府衙恩準，有可能脫去賤籍，轉(zhuǎn)為良民。

但像丑娘這種，家中犯了事被貶的官奴，若沒有朝廷的赦免，即便買賣的主家愿意，戶籍也是終身不可變更的。

昭寧從小被罵野種，賤人，不敢相信，突然之間自己竟然成了良民，驚喜的小嘴開開合合，就是說不出話。

“我說阮庭芳，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林媽媽蹙起眉，“兩千兩，贖你們兩個？那腦子，地是被驢踢上了十來遍吧？”

“哪有什么手段，就是趙夫人慈悲。”丑娘開心的抱著昭寧，“也是我們昭寧，生的靈巧。”

“行吧行吧行吧！”林媽媽見她不愿說，也沒在追問，

“跑腿的說，叫你們在住一晚，明日卯時，去司戶衙門登記了戶籍，就帶你們回府。今晚你們?nèi)ズ髲N，想吃什么隨便點，算我的一點心意吧！”

“謝謝林媽媽。”丑娘深深朝林媽媽鞠躬，“感念林媽媽這十余年的照顧。”

“切——”林媽媽翻個白眼，“要不是刷恭桶的活不好找人，我才懶得理你。”

“總之感謝您的大恩大德，”丑娘看著相處了十余年的林媽媽，眼角泛起淚光。

十年前丑娘毀了臉，就開始高燒不退。林媽媽雖直接將她拖進了后院，但卻請了郎中，還開了湯藥。

貞觀年間，一斗米最高不過十文，而一副湯藥最低，也要三五十文。

“呵！”林媽媽冷笑著，轉(zhuǎn)過身，莫名眼睛有些濕潤。她一路走，一路從懷里掏出銀票。沾著眼角的濕潤，數(shù)起了票子。

華燈初上，原本該為被贖身開心的昭寧，卻滿心憂愁。她怕鄭毅軒被人發(fā)現(xiàn)，擔(dān)心鄭毅軒沒吃東西，一定被餓壞了。

還沒等天完全黑下來，就包起特意為他要的燒雞，準備拿了銀子，去找他。

“娘，昨日那蜂糖糕呢？”昭寧記得，昨日丑娘將那些蜂糖糕拾回來了，想給鄭毅軒帶上。

“那些糕點壞了，娘怕你吃壞肚子，已經(jīng)扔了。”丑娘含糊的說著完，拉起昭寧，提上一個糞桶就出了門。

昭寧跟在丑娘身后，看著她的背影，回想從昨天到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以丑娘的性格，就算東西壞了，她大多會自己吃掉，怎么可能扔呢？再說那蜂糖糕，明明就沒壞。

“是蜂糖糕？是蜂糖糕！”昭寧突然明白，卻沒有說話。

她們先去了永安坊，從鄭毅軒家的灶臺下，把攢了很久的銀子拿了出來，就匆匆趕往城外。

路上遇見相熟的人，丑娘便說，有桶糞水忘倒了，特意去遠些地方處理了。

子時未到，丑娘和昭寧就來到昨日三人分開的地方。

鄭毅軒在暗處，見兩人來了，便跳出來。

“鄭毅軒，”昭寧看見他，迫不及待的將帶燒雞打開，“你餓壞了吧？快吃。”

“沒有，我在林子里，找了些野果。”鄭毅軒不想昭寧擔(dān)心，故作輕松。

“那也餓壞了，你快吃嘛！”昭寧撇下一個雞腿，遞到鄭毅軒手里。

丑娘把給他準備好的包裹，系在他身上。

“吃飽了就趕緊走，現(xiàn)在不良人已經(jīng)在到處找你了。”

“昭寧，我好舍不得你。”鄭毅軒看著昭寧，淚眼模糊。

“鄭毅軒，其實......”昭寧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說不出話。

“昭寧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鄭毅軒抹掉眼淚，看著昭寧眼睛。

昭寧點點頭，撲到鄭毅軒懷里，哭的更兇。

丑娘看看月亮，將兩人分開，“快走吧，只要有命在，總會再見的。”

昭寧從自己挎包里拿出一雙布鞋，“長安路途遙遠，這個給你。”昭寧低頭看看鄭毅軒腳上的草鞋，“草鞋磨腳，你別舍不得穿。”

丑娘摸摸鄭毅軒肩膀上的補丁，嘆口氣，“前幾日想給你做身新衣裳的，只能日后給你補了。”

丑娘說完，推了鄭毅軒一把，“走吧！”

“昭寧！”鄭毅軒抱著昭寧遞過來的鞋子，挪不動腳步。

丑娘沒有辦法，拉起昭寧就走，“聽話，快走吧！”

昭寧被丑娘拖著，回過頭，“鄭毅軒，你一定要回來，回來我就嫁給你——！”

“我一定會回來的——”鄭毅軒看著遠去的昭寧，“我一定回來，八抬大轎，娶你過門——！”

司戶衙門，丑娘遠遠就看見盧興身邊的小廝，便明白昭寧與她入府的事，盧興已經(jīng)知道了。

“三娘子，戶籍登記好了，咱們走吧。”順子收好戶籍文書，笑笑的看向昭寧。

“三娘子？你叫我？”昭寧瞪大眼睛。

“您現(xiàn)在是登記在主母，趙夫人名下，家里女娘中排行第三，自然是三娘子。”

“這，”昭寧惶恐的揚起頭，看向丑娘。

丑娘握住昭寧的手，“你以后就是盧府的嫡女了，不用畏畏縮縮，抬起頭做人。”

昭寧眼里的惶恐，逐漸變成笑意，朝丑娘點點頭。

“勞煩您帶路吧。”昭寧說完，依然給順子行禮。

順子笑說：“您以后不用這么客氣，有什么事，吩咐就行。”

盧府，幾乎占了海鈿坊一半的面積。揚州的坊市，要比長安洛陽的幾乎小一半。較大的坊，寬約300多米，長約600多米。

整個揚州五六十個坊市連起來，形成了十里長街市井連的繁榮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