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取一粒敞口能看到醬色糯米的燒麥,薄皮帶褶,剔透可見內料。咬上一口,糯米既軟糯又不粘牙,肉丁被料汁喂過,加上香菇增香,吃上去軟糯咸香。
“我閨女就是厲害,燒麥不僅樣子好看,味道也是新鮮口感,好吃!”
沈家其他人相繼拿起一粒吃了,果真是咸香可口,四屜燒麥,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吃光。
沈聽禾吃了幾個,本身就是廚子,對自己的要求稍微高了些,味道不如現代,主要是調味料上的差異。
飯后沈肆和王巧珍一同陪沈聽禾擺攤,生意依舊火爆,有昨日沒買到早早來的,有被炸雞粉安利到的,還有路過被味道吸引來的。
不到一個時辰,售罄收攤。
次日。
朝食鋪子開門不久,便來了比昨日多兩倍的客人。
不到早高峰就把位置都坐滿了。
沈聽禾在柜臺里聽了幾耳朵,原來是賣炸雞時宣傳來的。也有吃過小籠包把友人或者家人帶來了,又被新品燒麥種草。
種草與拔草只隔了不到半刻的功夫。
燒麥大賣,食客都夸店家心思巧妙,汴京城美食遍地,但如此花樣繁多的食肆,還從來沒見過。
街尾的幾家商鋪,賣熟食的,賣酒的,賣蜜餞的都跟著沾了光,只有一家也是賣朝食的,嫉妒又羨慕,當天嘴上就起了水皰。
沈家夫婦和善又給商戶帶來利益,雖才開張月余,已經和鄰居打成一片。
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太累了。
客流量大,要準備的東西多,晚間兩個時辰,早起還要一個時辰蒸炸之類。
最后經過家庭會議,重新給食肆做了規劃。
每日朝食固定幾個品類,只做小籠包,燒麥,雞肉卷,若是出其他新品,也同樣按照計劃數量,售罄截止。
所用食材在前一夜備好,全家出動,大概一個時辰備好,次日進行蒸和炸。
朝食的壓力減小,夜間做菜肴,當日菜品由沈父這位主廚定,在朝食時掛牌告知。
沈聽禾之前定制的售罄小方牌,取回來之后就派上了用場。
計劃實施之后,沈家人都輕松了不少。而變多的,是沒吃上的食客的哀嚎。
如此這般,非但沒讓食客脫粉,熱度還更上一層。
沈家食肆,短短一個月,就在這條老字號云集的美食街上占有了一席之地。
自從住進了京城繁華商業街,沈聽禾每日除了賺銅板,就是聽小八絮叨八卦,吃到了這條街上不少炸裂大瓜。
隔壁賣熟食王家郎君,原來是入贅的,被迫接受了同夫,家里四個孩子,他不知道哪個是自己親生的,就全當親生照顧。后來偷聽到娘子說出實情,他有無精癥,家里不能斷了香火,又不想棄夫,就想出共夫的法子。王郎君大受感動,不僅對娘子好,對王家好,對四個孩子也好。
不免叫人感慨,宋人的思想境界,就是高。
小八每日樂呵呵,早就忘了什么小美,大美的。
沈聽禾還從它那聽說,街對面那戶豪宅,住進新上位的年輕俊俏的國子監司業,門前時常有小娘子徘徊,更有膽子大的‘不小心’把帕子掉進院墻的。
若說俏,沈聽禾腦海中浮現出有過兩面之緣的那位玉雕郎君。雖說的是‘窮且饞’,但通身的氣質卻是矜貴非常,有股子孤高自賞那勁兒,就連數銅板的動作,都似在做一件十分高雅之事。
翌日。
沈記食肆開張,食客陸續多起來,成屜的小籠包、燒麥穿堂而過,端上食桌還冒著騰騰熱氣。
天兒一日日見涼,越叫人一早想吃口熱乎的。不過有人也喜歡現炸雞柳卷,加上蔥絲黃瓜秘制醬料卷的雞肉卷,對喜歡的人來說百吃不膩。
“一屜燒麥。”
又是那總帶著些涼意的聲音,沈聽禾抬頭去看,怔愣。
荷包總是癟癟的俏郎君,今日一身紫色公服,腰間金帶,掛金魚袋,神色巋然,如高嶺之花。
沈聽禾自從來了本朝,眼界開拓不少。官員四品以上才穿紫,往下是緋和綠。不想總是荷包肚子癟癟的窮書生,竟是個不小官階的京官。
小食肆里來了大官,正吃得熱火朝天的百姓不似先前那般放得開了,吸溜湯汁的聲音收斂許多,但仍是細嚼慢咽細細品味。
想來是在吃貨心里,今日就算坐著宰相,也不能虧了自個嘴一口。
沈聽禾收回飄忽的思緒,見俏郎君那頭有人在行禮,是幾個經常來吃朝食的國子監學生。
原來他就是那位新上任的國子監司業。
結賬的時候,沈聽禾見到那位司業的荷包鼓了,放了一小塊碎銀在桌上,離去。
店里原本只有輕微吸溜湯汁的聲音,當官的一走,也不知道是誰先長舒口氣,同身邊的人聊起來,氣氛才開始重新活泛起來。
沈父和沈母在后廚也同時松了口氣。
不過所為的事情不同。
沈父是擔心閨女,之前是個窮書生,那是萬萬不能動心思的,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四品官,那就更不能了。
沈母倒不擔心閨女,閨女現在聰慧思敏,定不會跳兩次河。她擔心的是,食肆頭回來這么大的官,能不能吃得滿意。
兩人的心都放進肚子里。
魏釗走出食肆,一本正經的臉上透出幾分懶怠,吃飽喝足想睡一覺,唯不想當值做牛馬。
最終還是認命地邁開步子,朝著御街那邊走去。
用飯的高峰過了,沈聽禾和二嫂搬了兩個杌子在食肆門口坐下,陶爐燒炭,茶銚煮水,映著門前秋景圍爐煮茶。
王巧珍爹娘原是做織染的散戶,從小到大家中還算富裕,也曾上過女學。十五歲那年,王家大郎堵伯輸光家底,被追債的打折一條腿,還要把王巧珍賣進風月場。
沈父也有相似經歷,花五十兩銀子救下了王巧珍,后看著喜歡,便撮合著給當時郁郁不得志的沈肆做了娘子。
沈聽禾猜大概二嫂心中是有二哥的,記憶里二哥那時日日酗酒,是二嫂衣不解帶的照顧。
二哥——
有些猜不透,二哥平時看著爽朗肆意,但其實心思重,很難叫人知道他心中想什么。
陶壺里水沸騰起來,王巧珍把茶餅投進去,加姜片和鹽粒兒,眼見著茶葉散了隨著茶湯翻滾,濾了茶渣倒進陶碗。
大碗茶,鐵網盤上的橙子香味四溢,烤板栗抹蜜汁香甜軟糯,配上烤餅,也挺享受的。
有路過的上前問上一句烤芝麻餅賣不賣,知曉不賣后很是惋惜。
“小妹有什么話想同我說?”
王巧珍祖上江南,長相是南方女子的婉約,性子卻是汴京娘子的爽利,且心思敏銳細致,在這個家中雖話不多,但不論做事還是論事,都在點上。